“医生，不，不好意思。”
女病人羞红了脸，抱着自己的外套，逃一样的离开了检查室，许精诚等人则一脸黑，沉默着目送她离开。
“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李姐为了缓和气氛，故作轻松道。
许精诚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或许我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小明疑惑的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都听不懂……”
许精诚和李姐顿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异口同声说道：“年轻真好……”
……
……
很快，胃肠外科的王大虎被送了进来。
得知了王大虎的身份后，许精诚再次看到这位骨瘦如柴的男人时，内心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在半年前，这个男人的照片还是很阳光、开朗，身上的肌肉虽然有些萎缩，但还是能看得出痕迹。
而现在，谁还能看得出他曾经是一名短跑健将？
趁着检查的功夫，许精诚对着管床医生问道：“你们为了这个病人来急诊病房找了我好几次，我听季航说，是你们想用腹腔镜给他做手术？”
管床医生点点头：“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承受不了常规手术的创伤了，所以我们就想用腹腔镜来给他手术。”
对于这一点，许精诚却有些无法理解。
“他一年半以前就确诊了直肠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做手术，拖得时间未免太长了吧。”
管床医生苦笑道：“这个病人有点特殊，他最初确诊直肠癌后，去国外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但花了很长的时间、很多的钱，最后却没有一个好的治疗效果，手术的时间也就被耽误了，而且他有点盲目信任国外医生的诊断，即便回国后依然没有采用我们尽快手术的建议，而是选择了放化疗联合，一拖再拖，就到现在这种情况了。”
许精诚不禁哑然。
国人总是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可实际上这并不准确，至少在很多民生工程上，国外做的根本就没有国内好。
许精诚前世就看过一个纪录片，里面有一个癌症女博士，带着15去到美利坚想谋求一线生机，可在那里呆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只抽了两管血，见了两三次主治医生，做了一次肺穿刺，得到了一份并不准确的检验结果。
最后迫于经济上的压力，只能飞回国内。
而被她视若珍宝的那份检查结果，却根本没有得到国内医生的认可，但她依然相信国外医生的诊断，最终还是没有采用国内医生的治疗建议，而是采取了靶向治疗方案。
公允地说，谁也不知道她如果从一开始便采取国内医生的建议，她的生命会不会延长。
但至少有一点，国内绝对不会让她等待那么久的时间，而且国内医疗的价格绝对是白菜价，15万只抽两管血、见两三次主治医生，做一次肺穿刺，这种事情如果发生了，那病人能把这个无良医院给告死！
毕竟在国人心目中，医生都是华佗在世，治病怎么还能收钱……
而眼下这个病人，显然也是受了国外月亮更圆的思想，耽误了病情，直到了现在才想起来国内医生提议的手术治疗。
“太晚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做不了大手术，其实腹腔镜也只是为了安慰他一下，给他一点活下去的希望，我们主任其实对这种术式也不抱太大的希望。”管床医生小声对许精诚说道。
许精诚看着王大虎了无生气的脸，心中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口气。
人就是这样，活着就是一口气，王大虎一开始就把这口气吊的太高了，顶在了脑门上，又是联系电视台录节目，又是出国治疗，这种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努力的活着。
可当有一天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泡影，自己的身体开始垮塌，自己的生命开始凋零，他就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一切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王大虎可能会更平和的接受自己癌症的事实，然后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和家人，而不是这么毫无意义的折腾吧。
许精诚没有开口，认真的检查着王大虎的直肠情况，癌肿几乎已经要把直肠给堵实，情况非常不容乐观，手术切除的指征已经非常明显，现在唯一的问题也许就是他的身体状况是否允许。
腹腔镜也不是万能的，但他的情况还是有尝试的可能性的……许精诚默默估算着王大虎手术的可能性，但他仍需要考虑的一点是，现在的王大虎是否还有求生的欲望。
外科医生总觉得手术就可以解决一切，但许精诚始终认为，病人才是对抗疾病最关键的一环，手术只能帮助他们，但最终能够真正战胜病魔的，只能是病人自己。
而一台并不合时宜的手术，不但不能帮助到病人，反而会让病人更加痛苦，加速他生命的戛然而止。
手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就比如许精诚前世遇到过一个病人，鼻咽癌晚期，他的手术是京都医院最出名的医生做的，术后效果很好，癌肿清除的非常干净。
唯独有一点，声道改造后，他以后都说不了话了。
但这就是鼻咽癌术后的常见症状，所有病人都是这样，所以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病人，术后还不到一年就死了，主刀医生接受不了，手术明明这么成功，为什么不到一年人就没了呢？
要知道就算是不控制鼻咽癌，任由它发展下去，病人也至少还有两三年可活呢。
等于做了一台手术，病人死亡的时间反而加快了？
主刀医生通过很多渠道，最后得知了这个病人原来是一名歌手，术后不能说话、不能唱歌，反而让他觉得对生命失去了希望，最后在郁郁寡欢中，自杀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京都医院的鼻咽癌术后患者都会被安排进入一个发声训练班，目的就是教会他们用食管发声，虽然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但还是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许精诚担心王大虎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后，对于自己的生命到底是持怎样的看法，如果他一点心气儿都没有了，只想着早点结束这一切。
那自己给他做这么一台元气大伤的手术，其实就是增加他最后生命时光的负担，那这种手术还不如不做。
可就在这时，许精诚突然注意到王大虎病床枕头下面，似乎藏着什么……像是一沓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