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希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随意。
“那只猫咪，它在家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和每个人都度过了平常的每一天。然后它就老啦。人其实也是一样的。或早或晚，反正最后都是要离开的嘛。”
“哥，其实我经常在想……当年出车祸，或者是生穆旭之那次，还有昨天，不管是哪一次，如果当时，我真的就那么走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苏城气得把刚刚点燃的烟都给掐灭了。
“哎呀，哥，我不是说不吉利的话，就是打个比方……”
“有你这么打比方的？”苏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啦好啦！”苏晓希用很无奈又带着笑的语气和声音说：“我其实就是想说，虽然做不到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这样过，但是我会总是提醒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早晚而已。”
苏城冷哼一声儿，“这还要你说！”
“这个道理当然大家都明白，只是我这样儿的工作环境，决定了我每天可能都会面临生离死别。哥，你看这些小动物，在我们这儿，不只是动物也是家人。”
苏城沉默了一瞬间，问：“晓晓，那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来，苏家……”
“在所有苏家人里，哥，我只承认你是家里人。”苏晓希知道他想问什么，笑一笑说：“其余的人，包括老爷子，都不算。”
夜空下她的神情坦白而冷漠，“之前我说会跟你回去探望他，其实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我爸留给我那份家产。”
苏晓希自嘲地笑笑，“原来年纪小，是真的狂到无法无天。还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过得更好。”
苏城避开她的视线，“你少给我哭惨卖穷啊！该是我的家产，我多一毛都不会给你！”
“可是该给我的，你也一分都不会少给我！”苏晓希笑起来，“这就足够啦！”
“这话我可没说过！”
“咦？没有说过吗？”苏晓希侧头去看他故意扭开的脸，“哥，你做了好事不光要说，还要大声说出来，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少耍宝！”苏城没忍住，拍了她一下。
“我看着那里头这个哭那个嚎的，真是受不了。”苏城叹了口气，“我都怕你老呆在这种环境里抑郁了。”
“不会的。”苏晓希笑着摇头，“我当初学医的时候，哥你是不是也是怕这个？”
苏城点点头，“有这方面的因素，主要是觉得太累。”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累。”苏晓希笑笑，“再说了哥，我们这儿也不只是哭嘛。这被你说的，好像我一个都治不好。那大部分主人还是高高兴兴带着自己家宝贝回去了。”
两人正闲扯着，苏晓希就发现，另一侧玻璃窗又站了个人。
苏城几乎是和她同时看见的，保镖也发现了，快步过来隐隐把苏晓希挡在身后。
“别紧张，是我们这儿以前的宠物主人。”苏晓希又看了几眼，低声解释，“曹多现在养那两条狗，其中那个边牧，就是这姑娘的。”
苏城皱着眉，“我怎么听曹多说，那狗是被扔了的？”
苏晓希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可不是么，说起来跟你还是老相识了！你还差点儿踹过人家。你没发现啊，那天晚上一起玩儿的时候，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你！”
“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儿……”苏城声音越来越小。
苏晓希还不肯放过他，马上说：“就是你发现我回来那天，找人来砸我这医院呢，后来我看到你了，你下来后，那狗当时在外头流浪吧，被你雇来那俩人抬过来准备讹我来的……”
“哪儿能有这事儿！”苏城想起来了，尴尬地看天看地，“我那时不是被穆怀年那个货逼着做样子么！”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看那个女孩子趴在玻璃窗上看了很久后又犹犹豫豫地往他们这里走来。
保镖们虽然看地苏城的手势，微微侧身让她过来，但还是保持着警惕。
那女孩子应该是察觉到气氛不对，距离苏晓希还有四五步的时候就远远停下来。
“苏医生，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请问……方便吗？”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苏城和保镖。
“方便。”苏晓希往前走了几步。
“苏医生，你没遇到麻烦吧？”那姑娘小声问她。
苏晓希感受到她的善意，摇摇头，“都是我家里人。”
“那就好。”那姑娘明显松了口气，又往医院里看了几眼，显得很为难。
苏晓希索性开口问：“你是来找你原来那条狗的吗？”
“不是！”她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我知道，您给它找了个很好的领养家庭。我是来还医药费的！”
她说着就有点儿不好意思，“本来我有你们这儿的微信，想直接转款的，结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删除了。”
苏晓希知道这事儿，小五曾经提过。
但她还是有点意外。一般来说，被主人遗弃的宠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治疗费高。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要的回来的。
甚至还有很多人，看着被治疗好了，又来要带回家，连医药费都不肯出就想带走。
苏晓希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之前把狗一直照顾的很好，她生病也有好好治疗。所以捡到它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它自己跑丢了，当时我们也试着联系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女孩子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苏医生，我真的很喜欢它。可是我没有本事，我爸妈忽然到我家里来了，他们说我要备孕，不许我养狗。我反抗了，我跟他们讲道理，给他们发各种文章、视频，我也跟他们吵架……”
她哭得很厉害，“可是没有用。表面上他们被我说服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趁着我不在家，就把狗给扔了，还骗我，我顺着他们说的地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苏晓希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你先照顾好自己，至于狗，它现在生活的很好。新主人不仅有别墅，还有庄园，有专门的人照顾它。”
“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连连点头，“苏医生，我还是要把治疗费给你的！”
苏晓希没有拒绝，给她了个收款码。
“捡回来的小动物，是我自己私人花钱给看病的，只算了药的成本。”苏晓希解释，“和你之前带来医院里收费标准肯定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我明白！”
小姑娘一面点头一面转款。苏晓希一看金额，“转多了！”
“麻烦您，帮我给它买点儿吃的！”那小姑娘说着眼泪又掉下来，“我知道它现在的主人不缺，但是这是我的心意。我也不是不放心，就是……就是……”
“行。”苏晓希很干脆地答应，“不过呢，我建议，你就不要和它见面了。这样对它比较好，你认为呢？”
“好！好！”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但她也知道苏晓希说得是事实。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养它，那只能让它快点儿适应新的主人。
“苏医生，都说边牧是智商最高的狗。”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晓希，“你说，它会不会怪我？”
苏晓希想都没想就说：“这种问题没有什么意义，无论是对它还是对你。不必纠结。”
“啊……”小姑娘有点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慢慢地走掉了，还不断回头往医院看。
苏晓希站在这儿，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之前那个孕妇，正被全家人簇拥着等他们家另一位家庭成员的消息。
苏城见苏晓希有点儿走神，过来喊她，“看什么呢？”
“没事儿。”苏晓希把事情简单讲了下。
苏城摇摇头，“都是要生孩子，区别还真大。”
顿了顿他忽然又问：“晓晓，你那个……时候儿啊，是什么情况？”
保镖离得近，苏城说得含糊。
但是苏晓希听明白了，他问的是自己怀孕的时候。
“我一个人，没有宠物。”苏晓希想了想又补充，“车祸，提前。”
她说得也很简单，但苏城不仅听明白了，心里还像是被泡进了苦水。
“家里人生孩子的时候，都有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苏城很不舒服地说：“穆家更不用说，起码配个医疗小组在家里。这都是什么事儿！”
苏晓希顿了顿问：“穆家最近几年，有孩子出生吗？”
“有。”苏城撇撇嘴，“他们家是真不缺孩子，孩子可多了。打得什么主意别人都知道。我听说，他们家老爷子没立遗嘱呢，透过口风，最小这一辈儿，还太小看不出什么，所以就按照人数分家产。”
苏晓希恍然，“怪不得穆怀年他大嫂弄那么多孩子回去养，我还一直想不通。这样说就明白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息，“怎么想的呢！怎么不去国外代孕二三十个算了！生个足球队都可以！”
苏城冷笑一声儿：“你以为没人打过这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