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指尖一点它的额头，涟漪般的水纹荡漾开来。
微弱稚嫩的声音。
怯生生的。
“大鱼前辈，别吃我…”
才不吃。
沈鹤云那边还等着要呢。
这么丢脸的事可不能说给小鱼听。
“你境界太低了，本仙子可看不上。不过，有个讨厌的人族修士，他喜欢吃。
等他来了，你就用尾巴狠狠扇他的脸，然后快点逃跑，知道吗？”
素衣坏心眼地挑拨道。
没想到。
这鱼的心眼更坏。
“真的吗！那我有好几条讨厌的同族，仙子能不能把它们一起抓了？”
不愧是鱼类神识第一。
刚开灵识就学会了借刀杀人。
“嗯……行吧。”
抓多点说不定沈鹤云会把鱼钩给她解开。
这玩意，又丑又丢人。
素衣气呼呼地想吐个泡泡，扯到伤口撕裂了，疼得她一龇牙。
更气了。
种族里出了内奸，不一会儿在它的招供下，水笼里满满当当的，挤着五六条白斑冷鱼。
开灵识的就它一个，只需要装傻充愣，根本不怕会被同族发现，是自己出卖了它们。
嘿嘿。
这些平时跟它抢食物的坏鱼，就等着被吃掉吧！
与此同时，沈鹤云那边。
非常顺利地抓到了。
珍珠蝴蝶鱼。
尾鳍宽大而飘逸，像仙子的衣袂，飘然若仙。
珍珠般莹润洁白，游动起来，如水中蝴蝶翻飞起舞。
由于温度太高，它愣在原地进入了休眠状态。这种几乎沸腾的水里，居然还能稳如泰山地休眠？
耐高温的本事令人敬佩。
沈鹤云后怕地摸了摸被烧得刺痛的肌肤，嗑丹药续上灵力保护罩。
即便有灵力隔绝，炙热的温度还是能透进来。
这些日子淌出的汗，比一辈子加起来都多。
摸了摸它柔软单薄的尾鳍。
没反应。
摸肚子呢？
滑溜溜的，比自己的手指还小，全靠尾鳍撑起来，才有手掌那么大。
不会被热死了吧？
也没翻肚皮啊。
沈鹤云贴心地先给它降温，差不多和灵池里的共生水一个温度，才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怕弄坏了它漂亮的尾鳍。
特意捏了个小水球，轻柔地双手捧着，温柔得不像一个“鱼类杀手”。
就这么一条。
沈鹤云不死心地继续在附近搜寻，一无所获。
算了。
秘境开启迫在眉睫，没时间慢慢搜索。
能找到鱼，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小人鱼，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鱼？”
沈鹤云对素衣完全不抱期待。
一条娇生惯养的人鱼，恐怕都没有亲自抓过鱼吧？
“公子两手空空，难道无功而返？公子是人族，这种小事，不太擅长情有可原。
且看奴家的收获。”
娇滴滴阴阳怪气的传音，配上被鱼钩贯穿，面目狰狞的小脸。
怎么看都像是耀武扬威。
没关系。
沈鹤云好脾气地忍了。
能抓到鱼就是好人鱼！
“哇！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有这么多！我还担心你没了神识攻击，还能不能抓到鱼呢。”
真诚的话语，却让素衣再中一箭。
他也知道神识攻击没了不好捕鱼啊！
还不快点解开！
“能否将功补过，将这个……”
素衣暗示着摸了摸嘴上的鱼钩。
沈鹤云阴险一笑，对上鱼，他的心思深不可测，“不着急，再等两天。”
再过两天他和师祖就启程回宗门了。
有师祖帮他管教这条人鱼，自己才不怕她突然发难。
万一现在一解开，她突然下杀手咋办？
沈鹤云可不想再受伤，被叶师祖占据身体。
素衣委屈地一瘪嘴，悄咪咪地将水笼打开了个口子。已经开灵智的那条，迅速窜出，眨眼间来到了沈鹤云跟前，尾巴一甩！
“真有活力。”
沈鹤云掀起一面水墙挡住这一击，手中金丝缕缕，编织的渔网瞬息成型。
金丹之后，他编织的速度快了很多。
是时候修炼第三层了。
“啊！大鱼前辈救我！”
“别暴露我！”素衣赶忙掐断了传音，对小鱼见死不救。
拜托！
她可是自身难保！
“传音的波动，你们在密谋什么？小鱼，说话！”
居然还想着装未开灵智。
沈鹤云扫过一遍水笼里的其他鱼儿，眼神又盯着素衣上下打量。
鱼钩稳稳当当的嵌在肉里。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威胁。
“前辈饶命，都是那条大鱼指使的！她说要我用尾巴狠狠打您的脸！”
瞬间反水。
素衣瞧见沈鹤云看过来的眼神，马上知道自己被鱼卖了。
下意识地开始逃跑。
“啊！”
嘴里的鱼钩被用力一扯！
差不多愈合的伤口又迅速开裂，她甚至听到下颚骨头错位的咔哒声。
精致可爱的小脸，扭曲而狰狞。
委屈幽怨，又慢慢游了回来。
被困在渔网里的白斑冷鱼，感同身受地闭上了嘴巴。看起来好疼！还好自己识趣，弃暗投明。
“前辈英明神武。”
“鱼能开灵智实属不易，我可以放你走，不过...”沈鹤云带着它升到水面上，指了指周围高耸入云的山石岩壁。
他们站在这里，就像坐井观天。
头顶的天空圆如银盘，仿佛一伸手就能全部握在手心里。
“底下的岩浆在不停加热，暗流里的灵气又暴露在外，迟早会被蒸发殆尽，用来供养森林里的妖兽草木。
你待在这里，不出半年，必死无疑。”
他说得没错。
白斑冷鱼担忧地甩了甩尾巴，之前它还在水里游时就发现了，冷水区的下半部分，在被温水区快速吞噬。
它不得不游到水面附近，保持较低的体温。
也是因此，才被素衣发现了踪迹。
见它的鱼鳞接触到空气，较高的温度，让它身上的白斑变成了淡紫色。
沈鹤云贴心地给它浇了点水。
这才几秒，体温升高得也太快了。
恐怕放到不适宜的温度里，一分钟就得暴毙。
“前辈救我！我不走了，我跟前辈一起！”
这也太识趣了。
一条鱼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我给你布置一个专门的住处，你叫什么名字？”
沈鹤云心中暗自皱眉，面上却不显半分。
装着魔龟的灵兽袋，一分为二，将魔池隔绝起来，另一半装入暗河冷水。
他不放心把这鱼放到灵池里。
希望强横的魔龟，能让它收敛起歪心思。
“我还没有名字，求前辈赐名。”
“今日正是白露时节，你便叫这个名字吧。”
修者日夜颠倒，年岁不分。
沈鹤云还记得些许凡人时学会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不清。
他得提醒自己，有空了回去看看。
至少心魔劫之前……
“什么是时节啊？”
小鱼常年生活在地下，不知道四时变换，也不知道雨雪雷电。
倒是比自己还像个修士。
沈鹤云微微一笑，“就是水温改变的时候。”
“原来如此。”
白露之后，寒气渐渐来临，正好适合它喜冷的特点。
担心池子里温度太高，沈鹤云在最底下垫了一层下品的冰属性灵石。
魔气隔绝得很完美，还能看见魔龟们气势汹汹的眼神。
真不错。
魔龟们不爱动弹，占地很小。
圈养小鱼小虾也没个规划，全放养在魔池里，饿了张口就叼。
把不动如山发挥到极致。
“试试水温怎么样。”
沈鹤云让白露的尾巴轻触池水，有点冷，但灵力很充裕，地方还行吧。
白露挑剔地四处打量。
嘴上谄媚地说道，“前辈妙手，自是合适。”
曲意逢迎，心口不一。
虽然聪明，却没有智慧。
比那条矫情的人鱼还要愚蠢。
“还有你的兄弟姐妹，改天我帮它们一起把灵智开了，你就不会孤单了。”
恶鱼自有恶鱼磨。
素衣说它们关系不好，那可真是太好了。
沈鹤云阴测测地一笑，眉眼之间，已经朝着长辈们阴险毒辣的方向发展。
果然。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露敢怒不敢言，苦笑着咬牙切齿地道谢。
它还不知道是被素衣摆了一道，报刚刚泄密之仇。
素衣忧心自己美丽的容颜，不停照水镜。越看越觉得鱼钩碍眼丑陋，幽怨的眼神瞥着沈鹤云，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么多怨气，要不送给师祖玩算了。
沈鹤云完全没打算遵守承诺。
到他手里的鱼还想跑？
晒成鱼干，制成咸鱼。
放生这样高尚的事，是专门给小鱼的仁慈。它们这群老不死，比自己年龄还大，拿来煲汤都嫌肉老。
正想着如何处置，识海内突然一阵波动。
“朱前辈，您醒了？”
叶安安离得近，一起被震醒了。
客客气气地起身问安。
现在朱静是渡劫修士，万万不可怠慢。
沈鹤云乖巧地站在一边，翻找出朱静前辈的肉身，放在一旁。
那条还敢瞪着沈鹤云的小人鱼，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识，瞬间灌注在那具肉身里。
无风起浪。
滔天的巨浪以此为中心，狠狠拍打在石壁上。
山崩地裂，日月变色。
却又在眨眼之间，恢复如常。
水面上一个巨大的道文，将所有激荡的浪花尽数压下。
平静无波。
若不是山壁被巨浪撞得碎裂，哗哗往下掉石头，还真以为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呢。
人族修道，得天独厚。
素衣收起眼中的所有不满和委屈，有这样的背景依仗，沈鹤云再怎么胡来都没问题。
早知道……
“鹤云啊，你没事吧？”
朱静担心刚刚的巨浪伤到他，紧张地心头狂跳。
这可是他的宝贝啊！
语法什么的，全指望着沈鹤云教他呢！
“我没事啊朱前辈，抓到地下暗河的鱼，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鹤云不明所以地歪头，向两位尊敬的前辈分享自己的鱼获。
他最喜欢的还是珍珠蝴蝶鱼。
好看，皮实，省事。
“真的？号称鱼类神识第一的夺舍鱼，可是千年都未现世了。”
叶安安之前就和他说过，自然还记得些信息。
朱静却是不太了解，“此鱼有何特殊之处？竟能有这样的名字。”
“据说有位神识修炼的天才，自创神识攻击秘术后，出了岔子，元神出窍后无法返回身体。
游荡天地间数千载，找到了这种鱼。
天生神识比肩四阶结丹，非常适合修炼神识秘术。
便夺舍了此鱼。
它们的传承记忆里，应该有神魂攻击秘术，能修炼到化神期，也算上品。”
“人夺舍鱼？”朱静倍感荒谬地摇了摇头，能被称为神识修炼的天才，神识强度肯定比一般修士要高。
这样的人，居然去夺舍一条鱼？
比丢了西瓜捡芝麻还可笑。
“前辈莫笑，这人夺舍之后一日千里，如今……”
叶安安意有所指地抬手一指天上。
朱静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得到肯定的点头。
倒吸一口凉气！
他知道的故事版本里，说他本来就是鱼妖啊！
居然还有这么野的传说。
沈鹤云之前看了传说全集，对仙人里唯一的鱼，印象极其深刻。
绝对不是想钓！
人形的鱼没意思，仙人要是愿意变回原身的话，他可能有点兴趣。
可是白斑冷鱼……
那位仙人心思一定很多，不好相处。
“仙人留下的秘术，肯定是高深莫测，极品中的极品。请恕晚辈有眼无珠，莫怪莫怪…”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迷信。
朝四方道歉。
“鹤云，你抓到的是哪一种？”
“两种都抓到了。”
“珍珠蝴蝶鱼也抓到了？”
“嗯。”
叶安安啧啧称奇，他之前拉着沈鹤云一起挖火晶的时候，还一无所获呢。
短短两天，居然把两种濒危的珍稀鱼全弄到手了。
“这珍珠蝴蝶鱼又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就是能提升一点气运罢了。”
“什么！”
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居然能用东西换！
朱静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个大类都有，妖兽，工具，植物等等。魔域那边供着的判官笔，就是同样的效果。”
那这鱼就是妖兽一类的了？
“魔修万年前倾巢而出，将关于气运的所有记录抹除了，前辈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你怎么知道？”
“我是魔域的魔尊之一，知道一点。”
什么！
叶师祖身份这么牛的吗？
魔尊听起来就很厉害！
不过…想想之前叶师祖小孩子的样子，突然又感觉没那么厉害了。
魔域七十二魔尊，现在滥竽充数，元婴金丹都能当上，实力大不如前。
叶安安还有他姐做依仗，在魔域里混得风生水起，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