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人，祝大人。”窗外有同院的考生喊他。
“什么事？”祝弘深起身推开窗，他真的不想和这些贩夫走卒们打交道。
窗外站着那个考生和另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汉子皮肤黝黑，身材强壮，正是同住在这个院子里的猎户。猎户打到猎物就会到这里来住几天，将东西卖了。
猎户见祝弘深推开窗，憨厚的笑道：“祝大人，听说你上任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有一副猪下水送你，给你晚上加几个菜。”
祝弘深两辈子都没被人用猪下水讨好过。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住，不开火烧菜。”
这时那对老夫妻刚好也出来了，其中那个老婶子开口道：“祝大人，你一个人在这京城日子也不好过，老下馆子不行啊，身边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
老婶子一副想给祝弘深做媒的样子，祝弘深看着她那满是皱纹的脸，比他从前府里的粗使婆子都显得苍老。
她想给他介绍什么人？她的远房亲戚吗？那样的角色从前在他府里做丫鬟都不行。
祝弘深在老妇开口之前忙截住了她的话头：“周婶子，我已经有可心的人了。”
周大婶有些讪讪，猎户举着猪下水，手都有些酸了。对祝弘深道，“祝大人那这猪下水我给你放木桶里？放厨房门口？”
他们院子里的厨房也是公用的。
祝弘深含糊的应了一声，就放下了窗户。
那猎户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有些下不来台。还是那个书生热情的对猎户道：“祝大人爱干净，他不会弄这些东西。你放着我来洗，晚上等你回来我们哥几个喝一杯。”
“好嘞。”猎户黑黝黝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他低声道：“宋秀才，还是你上路。”
状元有什么了不起的，状元就不吃猪大肠了？
周大婶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朝老头抱怨：“我看那个祝大人，眼高于顶。考上状元之后跟我们说话，都用两个鼻孔说话。”
老头看她一眼：“那是状元，跟我们当然不是一路人。你可小心点别得罪了人家。”
“切，状元还不是跟我们住一个院子。我看他出身也不怎么样。”
“行了行了，你那张嘴，闭紧点。”
*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在夏至未至之前，卫绥和平阳郡主定下了婚期。
京城里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传了一波又一波。
平国公府放出消息说：卫绥卫将军和平阳郡主早就两情相悦。赏灯宴上是郡主明确表示心意。
而茶楼那一出，只是小情侣之间闹了点误会。
京城百姓们：行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太后赐婚的懿旨都下来了。
但话又说回来，卫小将军和平阳郡主，无论从样貌还是家世上，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就只有一样，郡主的脾气和名声不太好。而卫绥的名声，那可就太好了。为人正直又是忠烈之后。
所以在大多数人眼里，郡主嫁给卫绥，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李嘉荣对着父亲道。
平国公李兴也这么觉得，卫绥娶他女儿，那是修来的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女儿要跟卫绥成亲，最近她说话做事好像都靠谱起来。
“她是不是把竹苑那两个清理出去了？”
李嘉荣一笑：“那是，从宫里回来那日，就将人送出去了。”
平国公有点不信：“这么容易？”他和夫人劝了多少回呢，死活不肯把那两个活宝送走。
“送到八角巷的那处宅子去了。”李嘉荣补充道。那宅子很大，环境也不错。
“什么？”那是养在了外头？
平国公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这要是被卫绥知道了……”那还不得闹起来？
“爹，那是他们俩口子的事，您就别掺和了。”
“你爹我多少年了，都没有养过外室，你妹妹她还未成婚……”
“爹，说实话。您是不是也想养一个？”
“你这个逆子。我做了什么孽……”
*
翰林院，偏殿内。官员们已经陆续点卯上值。
祝弘深匆匆赶到，恰好掐着点。陆学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祝弘深住的远，其实院里给新来的一批官员们提供了住处，离这边很近。但祝弘深坚持要那一两银子的贴补，而不愿要住房。
听说状元出身不怎么样，大概有他的难处。但他做事、学问都可以。上头按例给状元安排的修撰之位，仅招一人。陆学士对祝弘深还是很看好的。
“祝修撰，你来了。”探花周恒同他打招呼。
周恒是探花，进入翰林院从编修做起，比祝弘深低了半级，他平时为人倒是热情，见谁都笑眯眯的。
祝弘深笑着朝他点点头。
“周编修来的挺早啊。”有人跟周恒打招呼，顺便聊起了八卦。
周恒平时就喜欢聊八卦。祝弘深不喜欢。所以大家有小道消息，总喜欢跟周恒说。
“诶，听说了吗，平阳郡主和卫将军的婚期已经定了。”同僚对周恒说。
周恒点点头：“听说还是平阳郡主抢的亲，就是从那边……”
周恒指了指国子监的方向，“从沈司业家夺下的这门亲事呢。”
“平阳郡主真是虎啊。”
周恒笑笑：“这叫敢爱敢恨。要是哪个女子能为我如此疯狂，我一定娶她，这辈子好好爱她。”
同僚笑了：“你把自己幻想成卫将军了吧，还妄想有人来抢你呢。”
周恒也不介意同僚打趣，玩笑道：“哎，看破不说破。平阳郡主有什么不好？生得美艳动人，家世也好。”
祝弘深原本是不参与这些八卦的。他上辈就清高的很，也不屑于跟同僚们打成一片。他只做好他该做的事，把心思用在公务上。
但刚才，他隐隐听了一耳朵，他们说谁抢亲？谁定亲了？好像提到了平阳郡主。
祝弘深脸色不大好的走过来问周恒：“你们在说谁的婚事？”
同僚道：“祝修撰，这你都没听说啊。就是平阳郡主李嘉宝啊，她要跟卫绥卫将军成亲了。”
祝弘深手里原本端着一个竹框子，里面是笔、墨、砚台，要分发给新来的编修们。结果“哗”的一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碎的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