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把我忘了吧
童大可正坐在电话旁，眼睛盯着电视。
古玉镇值班，并没有安排女人，一个班七八个人，一周值一次。大多数人在镇上住，值班室里有人守着，晚上多打牌或看电视。
童大可见他进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刚才有个女的给你打电话，莺声燕语的，是不是你女朋友？”
左睿不想瞒着其他人，便点了点头，“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让你接电话，我就去宿舍找你了。你不在，我告诉她了，她说了声谢谢就挂电话了。”
左睿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杜玉宛会让他回电话呢。既然不让回，证明此刻不在电话旁。
童大可正在看91年版《雪山飞狐》，左睿已经看过两遍，不想再看，正想走，桌上的电话嚎了起来。
童大可皱了皱眉，不情愿道，“妈的，谁大半夜的没事儿干，打什么电话！没好事儿。喂——你好！”
童大可就是有这种本事，再不情愿，也不愿意失了形象，接电话很有礼貌。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童大可眉开眼笑，把电话朝着左睿的方向递过去，“找你的。”说完，还干笑了两声。
左睿没来由地心跳漏了半拍，接过电话，“玉宛。”
“左睿，你干什么去了？大晚上的不在单位呆着？”杜玉宛语带埋怨。
“有点儿事出去了。有急事儿吗？”有童大可在旁边，他还不会傻到把到领导家吃饭的事情说出来。
“有……呃……没有，就是……”杜玉宛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左睿一想起杜玉宛的家，便不由皱起眉头来。以前，杜玉宛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做买卖的，村里人还吃着玉米面糊糊的时候，她家的冰箱里便长期有肉了。
后来，她父亲被骗，所有的家底全都赔了进去。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她母亲连气带急，一病不起，得了很严重的冠心病，不动还好，一动就犯心绞痛，连饭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呆着，靠大把大把的药维持生命。
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就是杜玉宛家的真实写照。杜玉宛还有一个弟弟，成绩非常好，眼下正在上高中。
她爸经过那次打击，成了一个酒鬼，家不像家，人不像人，醉了就哭，醒了就喝，杜玉宛整天以泪洗面，现在只能靠她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她弟弟特别懂事，虽然成绩很好，重点大学的苗子，为了减轻姐姐的负担，跟姐姐提出来不上学了，外面打工去，被杜玉宛痛骂了一顿。这些情况，左睿都是知道的。
虽然她的境况不好，左睿对她的爱却丝毫不减。她家境况变差，也是这两年的事情。以前，她的父亲知道两人谈恋爱，在半路截住左睿，打了一顿，两人便完全转入了地下。
杜父生意失败以后，整天沉湎于酒精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女儿的婚事，只要有酒，其他的一切什么也不管。
杜玉宛没有回答，一会儿听筒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左睿心里一软，急忙问道，“怎么了？有事赶紧快说啊。”
“左睿，我对不起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如一枚鱼雷一样，把他的心一击到底。
“玉……玉宛，到底怎么了？有事你就跟我说，一切都有我呢！是不是阿姨又住院了？还是叔叔出事了？”
“没有……左睿，你把我忘了吧！”
“轰——！”左睿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他没想到，杜玉宛大半夜打电话，居然会跟他说这个！
“为……为什么？”左睿看了一眼不知看到什么剧情呵呵直笑的童大可，转过身，压低声音问道。
“呜呜——”杜玉宛哭泣声越来越大，左睿不知所措，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拿着听筒，听着杜玉宛哭得喘不过气来。
杜玉宛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泣着说道，“左睿，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爱。明天是星期天，我去古玉镇找你，你一定要等我。有些话想说，有些事……想办。”
“有必要见面吗？”左睿硬着心肠说了一句。童大可就坐在那儿，有些话他不能说，暗道，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那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既然已经决定分手，再见面也是徒增烦恼。这么多年的感情，居然轻轻巧巧的一句“把我忘了吧”就画上了句号？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在左睿看来，生活虽然残酷，但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那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杜玉宛既然提出了分手，那就是她觉得有分手的必要。如果她深爱着他，那到底是什么能让她说出分手的话来？
为什么，他在县直局工作的时候，杜玉宛没有提出分手？又为什么，他到北极星培训期间，有机会调到市里去，她也没有提出分手？为什么，现在他到了古玉镇，整天下乡捞猪、做些无意义的材料写作和行行数据打交道了，调到市里的可能性为零了，她提出分手？！
人，就是如此现实，在轻工业局工作的时候，虽然单位不算太好，但一说起来，是在县直单位工作，比乡镇要好。最关键的，因为分税体制的原因，县直单位的工资比乡镇的略高一些，乡镇的工资是朝不保夕的！
“不！我要见你。你必须等我，我坐早班车过去。你在镇里等我！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杜玉宛坚持道。
可怜的杜玉宛，怎么可能想到左睿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想了那么多的事情呢？
“星期天我得提前到市里参加一个会，你还是不要来了。想说的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左睿强忍住着心中的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左睿……你……你真的……我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不会变的！”杜玉宛鼻音很重，如得了重感冒一般。
左睿挂了电话，他怕再接下去，他的情绪会失控。6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杜玉宛，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分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