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跳下房梁,将地上的吴彤,就着锦被,给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贴心的觉得,她此时应该没脸见人。顺手就把脑袋都一并包了进去,又拿了单子,给细细的绑了一个如意结。
暗卫满意地拍了拍手,如往常训练扛沙袋那般,扛起了地上的包袱。
是夜,霜月在天,寒光泻地,凛冽的北风如刀似割,砭人肌骨。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肩扛着偌大的包袱,足尖轻点,踏着将军府连绵的屋脊飞身疾驰。
暗卫将吴彤扔至了后院的厢房,只同匆匆赶来的吴夫人,说道:“夫人,吴小姐冲撞了少将军,还请夫人严加管教。”
说罢,转身便再次融入沉沉的夜幕中。
吴夫人手指颤抖地解开绳结,锦被应声滑落,露出了底下蜷缩的少女。她发丝散乱,上身仅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纱衣之下,少女几乎未着寸缕,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看见如此模样的女儿,吴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苦心教养的嫡女,竟如此寡廉鲜耻。!
一时怒极攻心,扬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打得偏过头去,嘴里瞬间漫开苦涩的铁锈味
她抬起手,捂住迅速肿胀起来的面颊,那上面已经浮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她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眼中逐渐漫上了水雾,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母亲从未动手打过她,这是第一次。
“少将军待我们不薄,彤儿,你为何要做下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吴夫人纤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自己的掌心,咬牙说道。
“母亲!”少女的声音变得尖细,含泪的眼中满是阴鸷,“我想嫁给少将军为妾,又有何不可?我自降身份,甘心为妾,愿意侍奉少将军左右。他为何这都不允?”
少女肩膀轻轻颤动着,最终再也抑制不住,一声哽咽从唇边溢出。少时还愿牵着她蹒跚学步的小小少年,怎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彤儿,嫁娶一事,须你情我愿。你如此糟践自己,设计逼迫少将军纳你为妾,你可曾想过?即便事成,少将军日后将会如何对待于你?可还会有半分的怜惜?”
吴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彤儿,日日对着一个对你无心的夫君,你又能有什么样的好日子?”
“母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少女声嘶力竭。
“彤儿从十岁起,就认定我的夫君。必定只能是少将军。他之前……他之前对彤儿,不是如此的!又怎会如此?”少女的鼻尖通红,已泣不成声。
见女儿一脸的倔强,仍是不知悔改,吴夫人当即便下了决断,把她塞回马车,带回了自己的私宅。
吴勇而立之年,方得吴彤这个女儿。从小便如珠似宝的宠着,倒给她养出了,如此一般的糊涂性子。
少年将军当晚酒喝的不少,处置了吴彤之后,便沉沉睡了去。自是不知,吴勇在得知此事之后,在桑旸门前的廊下,足足跪了半宿。
此时之后,任由吴彤如何的哭闹,吴夫人都心如铁石。没两日,便遣人打算将其送回扬州的外祖家,托自己的母亲,替她寻个好的人家,好把她嫁了。
谁知吴彤竟在去扬州的半途,用迷香迷晕了侍卫,带着两个丫鬟不见了踪影,这便是后话。
桑旸抵达阖西城的第一日,便派使者前往西域递上了文书,只待西域王的准可,便前往西域迎接大公主。
西域势大,和亲一举,能给齐朝带来极大的助力。
但和亲的人选,断然不可能是齐朝的太子。他日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西域公主萌生异心,欲以其子取代储君,则我大齐皇室百年来最为忌讳的“外戚乱政、牝鸡司晨”之祸,恐将重演。
为攫取更多利益,西域届时必会倾力支持。我朝皇子间的储位之争,将不再是萧墙之内的家事,而会演变成引狼入室的国难。
西域铁骑便可借“辅佐外孙”、“清君侧”之名,长驱直入,干涉我朝内政。我大齐天家骨肉相残,已是大悲,若再引得边境烽烟再起,山河破碎,大齐危已。
为平衡朝堂格局,齐朝皇帝此番对西域大公主的和亲之事,原本属意于三皇子。
其中深意,一则是出于为父之私心。皇帝深知自己无法将帝位传予这个最疼爱的儿子,心中常怀愧疚。他更忧虑日后太子继位,会因忌惮三皇子母族势大,而寻衅清除,以固权位。若三皇子能得西域这等强援为妻族,即便新帝登基,其地位亦可稳如泰山,连带着与他一母同胞的二皇子,亦能得其庇护,免遭倾轧之祸。
二则,是出于为君之权衡。三皇子母族权倾朝野,若再与西域强族联姻,两股外戚势力成“二虎竞食”之势,其势必不能两立。皇帝意在令其彼此提防、相互牵制,从而确保皇权居于绝对主导,此乃朝堂平衡之术。
然而,贵妃志在储君之位,岂容三皇子娶一异域公主?可若让二皇子求娶,此计恐利未彰,而弊先显,西域王必将借此势力,日后撺掇二子争夺帝位,致使骨肉相残,血脉至亲变作生死仇敌,此乃她万万不能承受之痛,终是得不偿失。
故而,贵妃在御前婉转陈情,言说三皇子心有所属,不愿和亲,且自己年事已高,实在难以与西域儿媳相处,软语温言间,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三皇子既不愿,其后又有五皇子自动请缨,愿为君父分忧,迎娶西域大公主为正妃。
五皇子早年便已就藩,不过是一介闲散王爷,身份亦足与公主相配,不至辱没西域颜面。如此安排,既不违和亲本意,又可免却不少纷扰,一番计较之下帝王亦觉,倒也不失为一桩稳妥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