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白如愿以偿吃到了皇宫里的御膳。
虽然是剩下的,但稍微热一热也还能吃。
殷云澜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牧青白捧着个碗喝了口汤,偷摸着看了眼殷云澜,触碰到她的目光那一刹,又惊恐的收回。
殷云澜可不会被他骗到,他这家伙看着怂,但却有雷霆灭国之能。
也许,如今殷国还没有被灭,完全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怜悯。
亦或者说,歉疚。
殷云澜想到此处,她为君王的自尊作祟,不由觉得愤怒,她被人施以怜悯了。
可是,再愤怒又如何呢?
当年那个打肿脸充胖子也要为她出头的小男孩,如今也成长为了一人灭一国的可怕存在。
他那时压倒在自己的身上,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吭一声的,不管他当初如何瞧不起自己一个女儿之身,至少那一时刻,他就是想保护自己。
这还是殷云澜头一次在面对牧青白时,正式思考他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不只是君臣。
也可以说,牧青白从未将自己当成皇帝。
也许牧青白还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当年那个饱受欺凌却要兀自坚强的女孩。
殷云澜有些茫然了。
“你走吧。”
牧青白端着宵夜,有点傻眼,“能不能吃完再走?”
殷云澜抬眼看了他一下。
牧青白立马放下碗:“走走走!马上走!”
牧青白刚起身。
“慢。”
坏了,她改变主意的速度怎么比自己还快啊?
牧青白忽然深切体会到了当初在齐国使邸的时候,自己劝说贾梁道离开齐国京城,转眼就走不掉时,贾梁道那股子难以言说的郁闷。
牧青白强笑着回头,“还、还有什么吩咐?”
“牧青白,这般天下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
牧青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
“陛下,您说的是指……”
“不是!”
殷云澜倏地开口打断。
牧青白挠了挠头。
二人之间再一次沉默。
殷云澜咬了咬下唇。
谁都没有将那件事挑明。
牧青白知道这个时代女子名节事大。
殷云澜也明白若是自己用此事来要求牧青白,很大概率能够成功。
从这方面看来,牧青白是个正派的人,他也许会与小和尚那样风流浪荡之子混在一起,但他不会去污染良家女子的清白。
可是殷云澜自己也有自尊,她永远不可能以这方面要挟牧青白。
她是个皇帝,而且是个前所未有的女帝,她以女儿之身当男儿之身,她有比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强大的气魄。
她有儿女情长,但绝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困。
所以,要她用名节低声下气的哀求牧青白留在她的身边,这不可能。
除非牧青白自己回心转意,否则她绝不可能以此强求。
她也许不够洒脱,还是总拘泥于此段不清不楚的故事。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不洒脱表露人前,尤其是牧青白的面前。
或许,这一切的原因,仍逃不过当初那个遍体鳞伤却顽强生存的女孩,发誓要让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男孩看得起!
“那你走吧!”
牧青白挠了挠头,抬手欲言又止。
“没有你,朕也可以!”
牧青白还是欲言又止。
殷云澜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想说就说!扭扭捏捏的,还是不是男人?”
牧青白笑了笑,走到门口,推开门,一股寒风立马穿过门缝呼啸而入。
牧青白打了个哆嗦,扭头可怜兮兮的说道:“能不能…给件披风穿一下?”
殷云澜拿起衣架上的披风扔了过去。
牧青白讪笑着捡起披风裹在身上:“陛下,您还挺别扭的。”
“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牧青白跑出门外。
这大冷天的,御书房外还有一大批宫女太监候着。
哎哟,连师爷也在啊。
牧青白与他对视上了。
韩云伤愣了一下,他注意到牧青白裹着的是陛下的披风。
牧青白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给事中,不禁笑了。
“牧侯笑什么?”韩云伤脸色有些难看。
牧青白摇摇头:“傻逼,这大冷天的穿一身夏装,风吹得哗啦作响,真以为自己很帅啊?”
牧青白说完,不理会韩云伤难看至极的脸色,钻进了有暖炉的轿子。
韩云伤在寒风中好一阵气抖冷。
妫公公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牧大人说的没错,这家伙确实是个傻逼,大冬天的穿一件淡白色的夏装,身上还要披一件披风。
远远看着很有风骨,但其实近看,人早就被冻成傻逼了。
没有那个武学内力,硬要逞这个能,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牧青白披星戴月的来,又披星戴月的走了。
说实话,他真没想到殷云澜没揍他,看来脑子里那个畜生小和尚说的话是对的。
化干戈为玉帛真乃我华夏之传统美德。
……
……
“牧公子,您竟然回来了?”
牧青白不禁错愕:“不是,秋白,你怎么会觉得我回不来啊?”
殷秋白有些意外:“这是,姐姐的披风?是姐姐赐给你的?”
“我怕把自己冻坏了,我找她要的,陛下就是大方啊,我要她就给。”
殷秋白有些哭笑不得,这也确实是牧公子能做得出来的事啊。
“牧公子,早些睡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啥?明天还要上朝?卧槽,可我今晚还加班了啊,不行,明天我要生病了,我要生一个两三天好不了的病。”
殷秋白亲自给牧青白解下披风,“牧公子不可胡闹,朝会乃是议论国事的重要日子,怎么能不去?”
牧青白问道:“小和尚呢?明天让小和尚代替我去行不行?”
“不行!牧公子才是言侯,和尚无官无职,如何能入皇城上殿参与国事?这太荒唐了!”
牧青白摆了摆手道:“不得不承认,小和尚虽然无官无职的,但他有能力啊!而且他还演过牧青白,这天底下谁最像牧青白,估计也就是他了。”
殷秋白埋怨道:“牧公子别说胡话了!怎么可能有人比你自己还像你自己呢?”
“这可不是胡话,要是真有个模仿牧青白大赛,我去参加,估计都只能荣获第二名,第一名是小和尚。”
殷秋白可不由着牧青白胡来:“明天我来叫牧公子起床。”
“别啊!明天我真生病了!更何况今晚我与陛下已经探讨了很多项目,基本都已经确定基础框架,之后的事,他们实施就行。”
殷秋白哄小孩似的说道:“牧公子听话,明日我让人做一根新的钓竿给你。”
牧青白挠了挠头:“瞧你说的,我这个人最勤劳了!即使没有钓竿,我也义无反顾啊!”
殷秋白得了这样的答复,满意的点了点头,交代一声早些休息便走了。
这时候,小和尚抱着澡盆走了进来。
牧青白立马抓住他,“明天我要生一个不难受但看着很严重的病,你得给我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