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仁是个五官端正，略带文气的男青年，看着像坐办公室的，不太像车间工人。
当然，可能是今天要来相亲，周同志特别打扮过，这一点来看，还是很不错的，懂得尊重女同志。
孟冬青眉头微拧，她总觉得周建仁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双方坐下后，就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竖起耳朵的孟冬青和陈正风，“……”
你俩倒是说话啊？
孟冬青悄悄扭头一看，许小晴脸红红的，一直低头看着桌上的筷子，男青年也是一脸不自在地望着中间的筷子筒。
双方的情况其实都已经从中间人那里了解到了，周建仁今年三十三，市纺职工，父母在农村务农，是兄弟姊妹里第一个跳出农门的。
许小晴今年二十六岁，返城知青，父亲和家里两个哥哥都是市纺职工，母亲家庭主妇，目前是无业摆摊的状态。
情况都了解，今天主要是让两个年轻人见一见，聊上几句。
要是互相能看得上眼，就能直接定下，慢的话处个小半年结婚，快的话今天见面后天直接结婚的也不是没有。
“你，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吭哧半天，周建仁才出言打破了平静。
许小晴脸红红的，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
什么叫没有，想问什么就问，糊里糊涂地算怎么回事？
亲可以糊涂地相，日子还能糊涂地过不成。
孟冬青控制不住，气得拍了下桌子，陈正风吓了一大跳，忙小声开劝，“孟姐，控制控制。”
许小晴被吓了一跳，脸都没那么红了。
“也有，有几个问题。”许小晴努力忍住羞怯，小声问，“我就想问问，结婚后，住在哪里，你的工资愿不愿意上交，还有……还有我生孩子的时候，你母亲会来照顾我吗？”
这些都是一结婚就马上要面对的现实。
“还，还有，你平时做家务吗？下班后都干些什么，我没有工作，你介意吗？”
一旦问出口，许小晴就发现，这些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启齿，问完后，她甚至有些期待对方的回答。
周建仁有些愕然，但还是飞快地理清了思绪，“工作的事没关系，来相亲前，我就知道你的情况了，我养得起家，平时内务都是自己收拾，下班会有工友一起去打点小牌，结婚后厂里会给我们分间房子，工资的话，你要是能管好，可以都交给你，至于生孩子，我妈肯定能来照顾，这是应该的。”
别的问题都没问题，但下班后就只打牌？
许小晴不是特别喜欢爱打牌的男的，但她不好意思挑人毛病，下意识忍住了这份不喜欢，忽略了过去。
她小声地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想了解她的。
两人慢慢打开话匣子聊起来，孟冬青和陈正风慢悠悠地边吃边听，顾南方进来的时候，孟冬青都有些吃困了。
隔壁桌光聊天不吃东西，他们这里也不好吃得不快，吃一口停三句，费劲。
“吃着呢，我再添两个菜。”顾南方下午回来就听季煦说孟冬青他们晚上干啥，收个尾就赶了过来，还好赶上了。
顾南方去柜台添了菜，坐到孟冬青左手边，小声问，“什么个情况了？外形看着还行啊。”
没他俊朗，但也不丑，这就可以过关了。
孟冬青还没说话呢，周建仁瞟了他们这边一眼，面带嫌弃，“女人还是要有女人的样子，该守的妇道要守，光天化日之下，左勾一个右勾一个，不像话！”
说着话的时候，周建仁脸上的表情很生动，动员了脸上所有的五官，极尽嫌弃。
许小晴脸刷一下就白了。
孟冬青挨着挺近的，听着觉得不太对劲，侧头正好对上周建仁的目光，周建仁直接白了孟冬青一眼，把‘说的就是你’直接摆在了脸上。
顾南方也听出来了，刚落座又站了起来，直接冲着周建仁就去了，“孙子，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
陈正风也撸起袖子站起来，这都是什么玩意！招他惹他了？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许小晴也不愿意跟周建仁再聊下去了，聊天里细微让她不舒服的细节可以忽略，但她接受不了周建仁这样说她的朋友。
周建仁本来有些怕顾南方的，准备退让一步，闻言一下就怒了，“我操，你一个工作都没有的人，搁这玩我呢！你的朋友如果是这种货色，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看着带点文气的人，一发火，脸上只剩凶相。
许小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想要骂回去，但却不受控制地先哭了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建仁还要骂，“下了八年乡，谁知道你还干不干净，我跟你说，结婚之前，你得先去医院做个检查，要不是处女……”
国营饭店里可不止他们两人，大堂里几乎都坐满了，全是人。
大家都在看这边的笑话，指指点点的。
“怦”地一声闷响，直接打断了周建仁的话。
孟冬青一拳实打实地砸在周建仁的脸上，直接把周建仁给打傻了，旁边吃饭的人瞬间噤声，不敢再看笑话。
伸手把许小晴拉回来，“你这名字取得挺好，周建仁，一出生，你爸妈就知道你是贱人了。”
周建仁直起身子，舌头抵着瞬间麻木的脸颊肉，看孟冬青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
顾南方赶紧上前挡住孟冬青，陈正风也上前了一步，顾南方开口，“你退一步去，两个男的在，轮得到你出头吗？”
孟冬青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同志，万一这男的私下寻机报复呢？
又冲周建仁，“看什么看，眼睛给你挖掉，你信不信！”
“……”孟冬青，谁信，反正她是不信。
不过她还是拉住了顾南方，“你就别动手了，免得他觉得我们以多欺少。”
打了一拳已经占便宜了，顾南方再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孟冬青自己无所谓，她一个返城无业知青，不怕查。
顾南方可不一样，万一查到他屁股后头那些投机倒把事，太麻烦了。
那三千块孟冬青可没少花，自认有保护雇主的义务。
看着两个大男人，周建仁的理智回笼，准备自认倒霉，结果旁边桌有个女同志看他要走，忙开口，“把人都气哭了，先道了歉再走！”
顾南方伸手把人拽了回来，“道歉！”
周建仁不乐意了，“我道歉？我哪句话说错的，你自己看看，这满饭店，哪个女的像她一样，同时跟两个男人举止亲密的！我还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呢，我上哪说理去。”
孟冬青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