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靠在井边,看着她在夕阳余晖中忙碌的纤细背影,那双总是混沌或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很快,一小堆篝火在古井边升起,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了微弱的光明。
陈意晚将水囊中沉淀后的少许清水喂给云凌,又替他检查了一下右臂的伤势。骨折处肿胀发黑,情况极其糟糕,若不及时处理,这条手臂很可能就废了。
她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襟,蘸着清水,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周边的污垢。没有药物,她只能做到这一步。
云凌始终沉默着,任由她动作,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下次……别再那么做。”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陈意晚动作一顿,明白他指的是她割腕喂血的事。她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淡淡回道:“你救我的次数,更多。”
云凌沉默了。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明灭灭。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不一样。”
陈意晚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似乎翻滚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懊悔,有痛楚,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的慌乱,语气刻意保持平静:“活下去,才最重要。”
简单包扎好伤口,两人各自靠着井壁休息,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薛九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夜色渐深,大漠的寒气开始弥漫。篝火也逐渐微弱下去。
陈意晚伤势未愈,又失血过多,感到一阵阵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破损不堪的外袍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愕然抬头,只见云凌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边,仅着单薄的里衣,将那件相对厚实的外袍给了她。他自己则依旧靠着井壁,闭目眼神,仿佛什么都没做。
陈意晚看着他那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的脊梁,感受着袍子上残留的、带着血腥味的体温,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涌过心田,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没有再推辞,将袍子裹紧,也闭上了眼睛。极度的疲惫很快袭来,她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壁画之前,生死轮转的符文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开始自行演化,融入她那丝新生的“生死劲”中……同时,另一个模糊的、充斥着冰冷铁牢和痛苦嘶吼的梦境碎片也交织进来……
不知睡了多久,她猛地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充满警觉的摩擦声惊醒。
是云凌!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重剑握在左手中,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座黑色庙宇的方向!
陈意晚立刻清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那座黑色庙宇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两点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绿光!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们!
有东西在那里!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的废墟阴影中,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沙地下快速穿行,向着他们包围而来!
危机再临!
云凌将陈意晚护在身后,独臂持剑,气息沉凝如临大敌。
那庙宇门口的两点绿光晃动着,缓缓向前移动。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即将熄灭的篝火余光,陈意晚终于看清,那竟然是一个穿着破烂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矮小的人影!那两点绿光,竟是他的眼睛!
而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檀香混合腥气的古怪味道越发浓郁。
与此同时,四周沙地翻涌,数十条通体漆黑、头呈三角、速度快得惊人的怪蛇钻出沙地,吐着信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怪蛇与万蛇窟中的截然不同,眼神更加冰冷麻木,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着。
那斗篷人影在距离他们三丈远处停下,发出一阵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怪异笑声,听不出是男是女:
“外来者……打扰圣地安宁……唯有……以血赎罪……”
他的话音未落,那些黑色怪蛇如同得到指令般,猛地弹射而起,从四面八方噬咬而来!
云凌重剑挥动,剑风呼啸,瞬间将数条怪蛇斩为两段!但那些怪蛇数量太多,速度奇快,更是悍不畏死!
陈意晚也捡起地上的弯刀,勉力护住自己和昏迷的薛九。
那斗篷人影则站在原地,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如同吟诵般的音节,那双绿色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随着他的吟诵,那些黑色怪蛇的行动变得更加疯狂和有组织,甚至试图绕过云凌,直接攻击陈意晚和薛九!
“控蛇术?你是蛇母的人?”陈意晚厉声喝问。
那斗篷人影发出咯咯的怪笑:“蛇母?那个窃取圣地力量的叛徒?她也配?……吾乃‘守墓人’,守护圣地,清除一切玷污者!”
守墓人?圣地?叛徒?
信息量巨大!陈意晚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难道蛇母的力量源自这片古老废墟?而这个“守墓人”,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云凌显然不愿多想,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清除所有威胁!他剑势愈发狂暴,虽然独臂且重伤,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竟暂时逼得蛇群无法近身!
那守墓人似乎没料到云凌如此悍勇,吟诵声陡然变得急促尖锐!那些黑色怪蛇眼睛瞬间变得赤红,身体也膨胀了一圈,攻击更加疯狂!
同时,他自身那件破烂斗篷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尖刺,猛地刺向云凌和陈意晚的脑海!
精神攻击!
陈意晚只觉头脑如同被针扎般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云凌也是身体一滞,剑势出现了瞬间的迟缓!
就在这迟缓的瞬间,数条赤红着眼睛的怪蛇突破了剑网,直扑云凌面门和前胸!
眼看就要被咬中——
千钧一发之际,陈意晚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用身体撞开云凌,同时手中弯刀奋力格挡!
“噗嗤!”“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