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爷缓缓站起:“第一场,沐语棠胜。”
沐语棠擦了擦额头,笑容灿烂,话语却带着尖酸的讽刺:“承让了,表姐。你这张漂亮脸蛋,可惜了。”
杨若湄站着没动,血一滴滴落在泥土上。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触手温热黏腻。
然后她转身,眼神呆滞着走回我们这边。
脚步很稳,背脊尽量挺直,仿佛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她并不在意。
叶凌尘连忙拿出急救包,她摆摆手,接过纱布按在脸上,眼睛看向杨笑天。
“对不起,爸,”她说,声音尽量平静,“我输了。”
杨笑天看着她脸上的伤,眼神凝重中透着杀气:“不怪你,去包扎吧。”
杨若湄点头,走到一旁树下,背对着众人处理伤口。我看到她肩膀不住颤抖。
叶凌尘咬牙切齿:“沐语棠那贱人,故意划脸,等会我们决不能放过她!”
“比武场上,各凭本事,”杨笑天脸色难看,沉声道,“输了就是输了。”
对面,贺峻山已经走出来,双拳对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二场准备,”郑三爷的声音响起,“沐坛主一方已经有人出列了,杨坛主,你们派哪一位?”
看着贺峻山,我正要甩袖上前,杨笑天却抬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凌志,这场我来。”他说。
我一怔:“杨叔叔,贺峻山交给我更合适,您对付姓沐的吧!”
“贺峻山的根基是铁砂掌和八极拳,刚猛有余,灵活不足,极易对付。”杨笑天解下西装外套,递给旁边的朱砂,顿了顿,看着沐智林,低声道:
“凌志呀,若湄的失败多多少少对我有影响,最厉害的对手,我留给你了,你的天资万里挑一,我相信你比我强。”
沐智林什么水平,我完全不知道。但能坐镇榕城二十年,让杨笑天都忌惮,绝不会浪得虚名的无能之辈。
“杨叔叔,我……”
“你能行,”杨笑天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东西,“我相信你。”
说完,他已经走进场中。
对面,贺峻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
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震一下,裸露的小臂上青筋虬结,手掌厚实如蒲扇,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练习铁砂掌留下的痕迹。
“杨笑天,”贺峻山声音粗哑,“五年前你我在峨眉山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说我这种外家功夫,终归落了下乘。今天,我要让你收回这句话。”
杨笑天微微一笑:“贺师傅记性不错。但我没说错——外家功夫练到极致,确实威力无穷,但伤人先伤己。你这双手,阴雨天疼得睡不着吧?”
贺峻山脸色一变。“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未落,他已经扑了上来!贺峻山的动作比我想象中快。
虽然体型结实,但八极拳的爆发力让他像炮弹一样冲过来,右掌带着破风声直拍杨笑天胸口。这一掌要是拍实了,肋骨至少要断三根。
杨笑天没硬接。
他脚步一滑,侧身让过掌风,右手如灵蛇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轻轻在贺峻山手腕上一搭、一引。
四两拨千斤。
贺峻山这一掌力量用劲,被杨笑天一带,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但他反应极快,左肘顺势后撞,直击杨笑天面门。
杨笑天低头避过,同时左手按在贺峻山后腰命门穴上,轻轻一推。
贺峻山又往前冲了两步才站稳。
两招过去,杨笑天连碰都没让贺峻山碰到。
场边,沐智林眉头微皱。
贺峻山转身,脸色凝重起来。他不再急于进攻,而是扎稳马步,双掌一前一后,摆出八极拳的起手式。
“有点意思,”他沉声道,“那试试这招。”
他脚下一蹬,地面尘土飞扬,整个人再次扑上。但这次不是直线冲锋,而是踏着诡异的步法,忽左忽右,双掌连环拍出,掌风呼啸,封死了杨笑天所有退路。
八极拳·乱箭打!
杨笑天眼神一凝,终于动了真格。
他不再躲闪,而是迎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瞬间纠缠在一起。贺峻山的掌法刚猛暴烈,每一掌都带着开碑裂石的力量;杨笑天却像一片飘絮,在掌风中穿梭,双手或搭或引,或按或推,用的全是太极和咏春的黏手技巧。
“砰!砰!砰!”
掌风与拳影交错,气爆声不绝于耳。
我看得心惊。
杨笑天平时总是一副儒商模样,没想到居合术功夫如此深不可测。他显然没用全力,而是在试探贺峻山的底细。
十招过去,贺峻山连杨笑天的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反而呼吸粗重起来。
铁砂掌和八极拳都是耗力极大的功夫,久攻不下,气势先衰。
“贺师傅,”杨笑天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你掌法刚猛,但转圜之间有三处破绽。第一,右掌回收时肘部抬得太高,肋下空门大开;第二,马步转换时左脚习惯性外撇,重心不稳;第三——”
他突然提速!
身影如鬼魅般贴近贺峻山,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如闪电地点在贺峻山右肩井穴上。
“第三,你太依赖这双铁掌,忘了武道的根本是‘活’。”
贺峻山右臂一麻,整条胳膊瞬间失去知觉。他大惊失色,左掌狂拍而出,但杨笑天已经退开三步。
“认输吧,”杨笑天说,“再打下去,你这双手就废了。”
贺峻山脸色涨红,咬紧牙关,左手在右肩连点几处穴道,暂时冲开被封的气血。
他怒吼一声,再次扑上,这次双掌齐出,用的是八极拳中最刚猛的杀招——猛虎硬爬山!
拼死一搏了。
杨笑天叹了口气。
他不退反进,在双掌即将拍中自己的瞬间,身体突然一矮,从贺峻山腋下钻过,同时右手如刀,斩在贺峻山后颈大椎穴上。
这一下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贺峻山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晃了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喘气,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众人一阵欢呼。
“第二场,”郑三爷的声音响起,“杨笑天胜。
杨笑天走回来,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额角有细微的汗珠。他接过朱砂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看向我:“现在一比一平。最后一场,看你的了。”
我点头,脱下外套,摸出影刃。
对面,沐智林缓缓走了出,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很普通:五十出头,中等身材,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像个小学校长多过江湖大佬。手里没拿武器,空着手。
但越是这样,我越不敢大意。
“吴凌志,”沐智林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年轻有为。蒋得胜栽在你手里,不冤。”
“沐坛主过奖。”我摆开架势,影刃横在胸前。
“我看了你和蒋得胜那场,”他继续说,“捕伽绞杀术用得不错,但还不够纯熟。影刃是短兵,你习惯用长刀的发力方式,所以有些动作会拖沓。”
我心里一凛。
他只看了我和蒋得胜交手一次,就看出了我的问题。
“多谢指点,”我说,“那沐坛主用什么兵器?”
他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银白色的金属手套,手指关节处有锋利的凸起,在晨光下泛着寒光。
“我不用兵器,”他戴好手套,十指活动了一下,“这双手,就是我的兵器。”
郑三爷敲杖:“第三场,开始!”
我率先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