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二年春,紫禁城太和殿内烛火通明,数百支龙凤烛的光晕交织,映照着满朝文武的脸庞,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御史李峻手持弹劾疏,衣衫规整却难掩激动,“噗通” 一声跪地,高声疾呼,声音洪亮得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陛下!前首辅张清扬擅权乱政十载,钳制言官、侵夺王坟、中饱私囊,其罪罄竹难书!臣恳请陛下严惩,以正国法!”
话音未落,另一位御史王彦紧随其后,膝行几步至殿中,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渗出血迹,声音带着哭腔:
“臣有实证!张清扬之子张承宇仗势欺人,强占湖广良田千亩,逼得农户流离失所;其弟张清和盘踞地方,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张家富可敌国,皆是百姓的血汗钱!”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页,高高举起,“这便是罪证,恳请陛下过目!”
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反对张清扬的旧臣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出列附和,唾沫星子飞溅,言辞激烈,恨不得将这位已故首辅挫骨扬灰、挖坟鞭尸。
有人痛斥他新政严苛、劳民伤财,有人控诉他排除异己、独断专行,一时间声讨之声淹没了整个大殿。
而少数曾受张清扬提携、深知其新政益处的官员,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在一片狂热的声讨声中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冠以 “张党余孽” 的罪名。
龙椅上的万历帝朱翊钧面色阴沉如水,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怨怒。
张清扬十年辅政,权倾朝野,新政虽利国,却也屡屡触及其皇权,早已让他心存芥蒂。
此刻听到满朝声讨,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拍案而起,龙袍下摆因动作剧烈而翻飞:
“张清扬罔上负恩,谋国不忠!其家族更是劣迹斑斑,败坏朝纲!”
他语气凌厉,字字如刀:
“即刻命司礼监太监张诚、钦命官赵无咎,率锦衣卫缇骑前往江陵,查抄张家府邸,追缴赃款,所有涉案人员一律充军流放!”
谕旨一下,殿内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反对张清扬的官员们纷纷叩首称谢,而那些沉默的官员则暗自叹息,压抑的叹息声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刺耳。一场针对张家的腥风血雨,已在千里之外的江陵悄然酝酿。
与此同时,殿外不少大臣私下议论纷纷,满脸困惑:
“一个方士出身的人,怎么能担任钦命官?陛下此举未免太过草率!”
“赵无咎何许人也?此前从未听闻,竟能得陛下如此信任,与司礼监太监同掌大权?”
质疑之声悄然而起,却无人敢公然置喙。
三日后,江陵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如轻纱般笼罩着整座城池,空气湿冷刺骨。
城门处,锦衣卫缇骑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早已将城门死死封住,冰冷的刀锋在雾中泛着寒芒。
“奉圣旨,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得出入!违抗者,以谋逆论处!”
锦衣卫百户陈默勒住马缰,胯下骏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看着手下将拒马横在路口,百姓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惨白,纷纷四处逃窜,惊恐的眼神让他心头一沉,五味杂陈。
他曾是张清扬推行 “考成法” 时提拔的武官,深知这位前首辅虽行事严苛、得罪人无数,却实实在在整肃了吏治、稳固了边关,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如今要亲手查抄其家,他心中满是抗拒,却又皇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握紧腰间的绣春刀,跟着正副使张诚、赵无咎,朝着张家大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晨雾中,锦衣卫缇骑的身影如黑色洪流,碾压着江陵城的宁静,一场浩劫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