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的满清群臣,听着摄政王多尔衮大声的话语在殿内回荡,皆心头有些戚戚然。
而站在一边,本来还想着能见爱子最后一面的老代善,听到这番言语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躯又是摇晃了几下,几乎站立不稳。
站在他一旁的郑亲王济尔哈朗立马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代善,感受着这位老人微微颤抖的身躯,有些同情的用力捏了捏他的臂膀。
满达海的遗体落入了与他们有血海深仇的明军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挫骨扬灰,鞭尸泄愤,枭首示众……反正就别想着让亡者入土为安了。
皇极殿内,几乎所有的满清贵族都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满清八旗之前在辽东,也是这么对待俘虏的明军将士的。
如今此事却也是还在了他们爱新觉罗氏的子孙身上,他们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
多尔衮用余光瞥了一眼摇晃的代善身躯,似乎很是满意老代善听到这则消息的反应。
但这还没完!
多尔衮又踏上一步,假意高声怒斥跪地的瓜尔鸣说道:“瓜尔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满达海贝勒离京之际,可是带了两红旗一万人马南下的,你们一万人难道都保护不住我大清的满达海旗主吗?现在旗主战死沙场,你们却自己跑回来了?你说说,你应该当何罪?”
面对着多尔衮的诘问,瓜尔鸣将头猛的抬起,装作有些委屈的冲着多尔衮解释道:“回禀摄政王大人,吾等属实是冤枉啊!满达海贝勒爷围城之际,根本没有将明军守将放在眼里,打了几仗以后,皆没有打下聊城,结果就在我等撤退之际,就遇到了明军数量优势的大股骑兵袭击,我两红旗人马死伤惨重,十不存一,被敌军打的大败。”
“本来是我等掩护旗主满达海贝勒爷一起突围的,结果出现了两支数目庞大的骑兵,他们东西夹击,这才冲散了我等的队伍,满达海旗主死于乱箭之下,我等拼死突围而出后,根本没办法回去抢夺旗主大人的尸首,这才赶回来禀报我大清朝廷的!”
皇极殿内众多满清贵族,听得瓜尔鸣说的仔细,也都相信了他的话语。
但是多尔衮的关注点显然在其他方面。
他又快速的瞥了一眼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愈加苍白的老代善,更加出言刺激他道:“哦,你说你们两红旗队伍损失大半,十不存一了?那你们带回来了多少兵马?”
还没等跪在地上的瓜尔鸣说话,一旁扶着代善的郑亲王济尔哈朗。感受到自己手臂上重量越来越重,他立马怒声道:“够了!睿亲王你不要再问了!”
但是多尔衮丝毫不给这一位摄政王一点颜面,他眯起眼睛,望向济尔哈朗这边,沉声开口道:“郑亲王,为何不能再问?两红旗可是代表我大清朝廷,南下伐明的,如今吃了败仗,损兵折将的狼狈回到京师,本王连问都不能问了?更何况,如今我大清四处用兵,旗丁数量本就稀缺,本王问此人,也是为我大清朝廷考虑。不能……”
他顿了顿,嘴角终于绷不住的露出一抹弧度来,盯着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代善,开口说道:“不能因为镶红旗旗主满达海贝勒死在了山东,就对败退回来的两红旗旗丁们不加以询问和追究了吧?我大清朝廷自太祖之时,就赏罚分明,郑亲王,您不让本王说话询问,未免有些藐视我大清朝廷和陛下了吧?”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多尔衮,势力不如他的郑亲王济尔哈朗脸上红白交替,随即微微低头,闭口不言了!
“哼!”多尔衮目光冰冷的轻哼一声,看也不看代善的神色,扭头继续询问道:“瓜尔鸣,你继续说,你们两红旗此次一共退回来了多少兵马?”
跪在地上的瓜尔鸣,埋着头低低说道:“回……回禀摄政王大人,仅……仅回来了一千人左右!”
此言一出,皇极殿内又是猛然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众多满清贵族,全都目光或闪烁,或震惊,有个别人居然眼中出现了一抹恐惧的神色来。
连坐在龙椅上的顺治皇帝,小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惊慌的神色。
他虽然小,但他知道,两红旗出去了一万人,回来却只有一千人的恐怖损失,这次满清朝廷真的是损失惨重了!
他不禁又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己的额娘,只见坐在一旁的布木布泰闻言,也是面色苍白,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而站在丹墀之下,本来就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老代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两眼一黑,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站在在人群中,望向台阶上站在高处,目光冰冷,满含杀气望向自己的多尔衮,他知道,自己辛苦一生,建立起来的两红旗,很有可能,要在这个男人的运作下,要土崩瓦解,销声匿迹了!
看中的儿子死了,代善虽然伤心悲痛,却还是承受得住。
因为他不像多尔衮,身后无子。他礼亲王代善,子嗣众多,他前前后后一共生了八个儿子,除了夭折,病死阵亡的不算,就算如今被他寄予厚望的满达海死了,他代善目前还有爱新觉罗·瓦克达,爱新觉罗·祜塞这两个儿子,虽然不如满达海成器,但是这也算是能继承他两红旗的人选。
但是现在两红旗的一万旗丁仅仅回来了一千人,代善知道,就算自己再有十个八个儿子,他所经营的满清八旗中两红旗,已经到了末路!
接二连三的打击,如同一座座攻城巨锤,一下接一下的轰然撞向代善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心门。
终于,老代善迎着多尔衮如同长白山如刀风雪中,嗜血饿狼般冰冷且满怀杀意的眼神下,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胡须颤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还未等他说出口,代善只觉自己胸口处,宛如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然后,他眼前一黑,身躯整个软倒,昏倒在地,彻底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