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心里有些难受,但是看着棠姬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也只是摇头。
“这怎么能怪姐姐呢?姐姐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人,肯定比谁也不想珍珠姐姐出事的。是珍珠姐姐命薄。”
棠姬从女闾的老鸨那里救下珍珠的时候阿桃就在旁边。她相信,倘若棠姬有害珍珠的心,当时也不会掏出那些银钱,费那么大功夫折腾。
刚刚听棠姬和老姚的对话,棠姬病得这些日子还在操持珍珠的事情,为此竟然连药都漏喝几顿。
为了珍珠这么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如此费心,甚至停下酒肆的买卖,特地为珍珠举办丧事。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虽然珍珠是她带回酒肆的,但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私塾里读书,珍珠在酒肆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棠姬在照顾。珍珠同棠姬相处的时间远比同她要多得多,若说情分,可能珍珠同棠姬的情分要比同她的还要深厚。
如今珍珠死了,棠姬大概要比她还要心痛。
想到这里阿桃有些唏嘘,又另说了些别的试图宽慰棠姬。
“其实珍珠姐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早有预料。”阿桃说道。
棠姬和老姚闻言都惊奇地望向阿桃。
“之前珍珠姐姐住在我房间里,我同珍珠姐姐同吃同住,也算是对她的脾性有所了解。珍珠姐姐在女闾的时候日子固然不好过,也很难得人敬重,不过到底是来钱快,半辈子吃穿不愁,日子要比普通百姓过得松快许多。
她来酒肆时没有带回往日积蓄,又不愿纺织耕种过清苦日子,之前便同我说过她想找个富贵郎君嫁了。我觉得此事并不牢靠,为此特地劝过她……”
阿桃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前些日子在私塾里听师傅讲书,师傅特地同我们讲了‘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的道理。是说赵国君世代显赫,稍加抬举便可使某人富贵,但他性格喜怒无常,一旦厌烦,也可轻而易举地夺走他赐予的富贵荣华。珍珠姐姐面临的问题也差不多。
我之前也同她讲过这个道理。她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生活。可她非要寻个人嫁,不是又将自己的命运托付到别人手里了吗?对方若能对她好,给予她想要的富贵固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若运气不好碰上个混蛋,哪里还有命活?
珍珠当时倒是同意了,如今看来,那时候她的话可能并非出自真心。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她此生有这一遭也是在劫难逃,怪不得旁人。姐姐你不必因为这样的事情自责愧疚。”
棠姬和老姚听着阿桃这一番话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一两个月的功夫阿桃竟然成长了如此之多,说话做事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这段时间阿桃经历父母去世的人生巨变,又在私塾里念了许多书学了许多道理,整个人脱胎换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阿桃只是将话说得成熟稳重,整个人还是小孩子的行为举止。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哭起了鼻子,到最后的时候直接抱头痛哭失声。
棠姬知道阿桃对珍珠的情分,阿桃说这些话绝非看轻珍珠,只是面对珍珠之死的惋惜不甘。
“阿桃,逝者已矣,节哀吧!明日我便要将珍珠下葬,你去后院看她最后一眼吧!”
“好!”
棠姬摸着阿桃的脑袋劝解,阿桃应了一声,爬起来去了后院。
送走阿桃,老姚又扭头看了一眼棠姬。
“老板娘,你的面色还是不好,还是再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之前不肯睡是担心阿桃接受不了珍珠去世的事情,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不会再有什么乱子了。”
棠姬扶着老姚起身,刚要往二楼的方向走,心脏突突地跳。
“老姚。”棠姬捂着自己的胸口,“我心里不太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老姚看着风平浪静的酒肆,也拿不准棠姬在担忧什么。
他虽受了些伤,身体还没有恢复,但眼下也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架要打的样子。
这几日郑子徒又在酒肆附近加派了人手,只要不是他们内讧,即便是长信侯亲自来也擒不走他们。
“老板娘,是不是你最近休息不好?我之前熬夜的时候也偶尔会有心口不舒服的情况。”
“也有可能。”
“您快回去休息吧,酒肆这边有我盯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老姚扶着棠姬回房间休息,也打起精神再酒肆里外转了几圈,唯恐真出什么事情。
晚上宵禁刚开始,酒肆后院的围墙外果然有了动静。
“铛铛铛……”一阵乱响,是石子投掷围墙的声音。
老姚最开始以为是有贼人打算进酒肆行凶,听清楚声音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往日同棠姬、老李约定的暗号,棠姬还在二楼睡觉,这是老李回来了!
老姚躲着郑子徒的人悄悄出了门,果然在酒肆不远处找到了老李。
老李好像受了伤,胸口一大团血,手里拎着个同样滴着血的布包。一个人躲在小巷的阴影处。
“李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姚轻声开口,小跑过去搀扶住老李。
“我本以为那姓张的已经回宜阳了,正打算去宜阳杀他,没想到只有他身边的那个老随从带着钱回宜阳了,姓张的自己慢慢悠悠许多天才跑了一百多里地。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座小城的女闾喝花酒,我找了个机会就把他的脑袋割了,连夜赶了回来。”
说着,老李拍了拍身上带着的小布包,“他的脑袋就在这里。”
“原来你身上的血是那姓张的啊,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我怎么会受伤,我这身手也就比你稍逊色一点,出门可都是以一当十的!”老李笑嘻嘻说道。
老姚并不关心张老板的头颅,在听说老李没有受伤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诶李哥,你人回来了,马呢?”
“嗐,我赶回来的时候城中已经宵禁了,我翻墙过来容易,可马翻不过来,我又着急回来,只能暂时把马扔鬼市卖了。
我本以为自己进城之后万事好办,可没想到包这脑袋的油布包漏了,流出来的血水把我这新换的干净衣服都染了。
郑子徒派来的眼睛一直在酒肆外面守着,我顶着这一身血迹回去不好解释,所以就给你放了个暗号,让你出来接我!”
老姚明白老李的意思,观察了下酒肆附近民夫的动向,悄摸带着老李回了酒肆。
老李同老姚成功躲过民夫们的目光,从后院的围墙翻进酒肆,谁知刚好被从柴房出来的阿桃看到。
阿桃看着老李身上的一大团血污,又看到了老李手上提着的还在滴血的人头,整个人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