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知兰有些愣神。
崔实一笑:“知子莫若父。”
他想说小别胜新婚,但觉得公公对儿媳妇调侃不妥当,于是背着手就出去了,脸上还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留在原地的顾知兰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崔大人你这个笑感觉怪瘆人的。
长安城,翰林院。
大家发现最近崔阅神清气爽,走路飘,嘴角笑,满脸的春风得意,问起便嘿嘿笑着挠头说媳妇要来了。
崔阅没有告假,只因为休沐实在太宝贵了,他想攒下来回到雍州后好好陪顾知兰,反正修史也不是很忙,不告假也能溜号。
翰林院没有斋舍,顾丕熙作为新科状元,天子赐下一座三进的宅院,挂了顾宅的牌子,距离翰林院不远,平日里顾家兄弟和崔阅三人便住在这里。
顾知兰是下午到的,崔阅合不拢嘴,拉着媳妇去酒楼吃招牌菜喝酒,听着台上说书先生满腔悲戚地讲着那个凄婉的爱情故事。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
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仿佛唱腔一般,台下之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叫好。
顾知兰却是惊诧地瞪大了眼,这不是吴双卿的词么。
崔阅便告诉了她始末,她哥哥向来聪慧,可在找吴双卿这件事上失去了理智,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便想了这个法子,希望双卿听到了能回来,或者有人能提供线索。
又说到崔宪的事,这臭小子偷了他的手稿去卖钱。
不过,崔阅把这本《离思》低价卖给了长安城的酒楼、书场和茶馆,想来再过不了多久,便没有多少说书先生再说《东厢纪事》了。
明日便是月底,崔阅想着要去晚晴轩看一下那个替崔宪收钱的人是谁,必定是他非常信任的人。
晚上回到顾宅,虽然顾知兰有了三分醉意,五分倦怠,但是耐不住崔阅磨人,小别胜新婚。
顾凡睡得浅,总觉得有耗子在闹,想起姐姐最怕耗子,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抄起棍子蹑手蹑脚就要出去,被顾丕熙拦住了。
顾丕熙打发他回去睡觉,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红烛暖帐,羡慕崔阅,回过头看看懵懂的顾凡,也羡慕。
双卿上次留下的信息实在太少了,似乎就是不希望被找到,抑或是——
每每思及此处,顾丕熙的心底总莫名慌张,一些不好的念头滋生,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二日,崔阅去翰林上值了,顾知兰就待在顾宅看书,长安城她早就逛遍了懒得出去,再说万一碰到宋家人也麻烦。
到了日暮时分,崔阅回来,两人同去晚晴楼,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正好看得到账房出入的人,掌柜的上次说来收钱那人总是月末最后一天的酉时三刻来。
果然,过了酉时,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影走进了账房,隐约听到传来不满的声音:“怎么就这么点?”
掌柜的声音响起:“先生,这话本都听惯了,大家都爱听最新的《离思》,想要多赚银钱便写个新的话本吧。”
只听一声冷哼,门帘猛地被掀开,那月白长衫之人怒气冲冲出来,目光随意地往顾知兰的方向看来。
顾知兰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
她不敢再抬头,余光感受到,那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便抬起脚步离开了。
顾知兰缓缓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脱了力,崔阅看她脸色发白,连忙问道:“怎么,那人你认识?”
她自然认识,那人也认得她,是她养兄宋云飞的近身书童苏言。
崔阅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崔宪怎么会和宋府的人有牵连呢,他又没去过宋氏族学。
他第一个怀疑,难道偷他话本的人不是崔宪,毕竟他只是跟掌柜的描述了大概的体貌特征,掌柜的只说是个年轻贵公子,有点雍州口音,长得还不错。
可不是崔宪,还能是谁,能接近他手稿的人只有南洋书肆和家里的人。
他第二个怀疑,也让他不寒而栗。
崔宪真的跟宋府的人有牵连。
难道他知道了顾知兰曾是宋学士养女,难道他想以此做什么文章不成。
崔阅问顾知兰家里的情况,顾知兰如实告诉他,自己整天都在布政司忙,公公婆婆都给她撑腰,赵姨娘几次三番刷存在感都无济于事,作了几次妖后,被崔大人禁足了。
至于崔宪,他每日不是去公署上值,回来便关起门来读书,赵姨娘闹事他也从不曾参与,似乎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每次见到顾知兰,都毕恭毕敬问长嫂安好。
崔阅观察周围,眼看那人已经远去,便带着顾知兰离开了。
月色下,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碎石子路泛着幽幽的柔光。
崔阅把顾知兰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想到她不过待上十日便又回去了,心中万般不舍。
“你回去后还是小心崔宪那小子,其实赵姨娘我倒不担心,那是个蠢的,但是崔宪现在要干什么,我心里还没底。”
顾知兰点点头,崔宪会试未中,在公署履职,表现也是规规矩矩,很安分,安分到根本挑不出一点错处,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一路走着说这话就到了顾宅门口,顾知兰挣脱着甩开了崔阅的手。
崔阅回身望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顾知兰说道:“顾凡还小,看见了不好,主要是别刺激我哥了,他已经够难受了。”
她只是不肯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觉得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崔阅看着月光下顾知兰的一双美目中流光溢彩,柔情似水,心中情动,拉着她回到房间,门一关,拽着她的胳膊一把紧紧抱在怀里。
崔阅垂首深深嗅着顾知兰的气息:“知兰,你来长安吧,我有钱,可以在长安买个宅邸,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顾知兰推开他:“我答应太子,三年后还给他一个美丽新雍州,到那时我再请命来长安。”
崔阅不乐意,三年,太久了,离开顾知兰三天,三个月他都想疯。
顾知兰捏了捏他的脸:“好了,你想要什么补偿?”
说完就后悔了,她忘了她这夫君是黏人又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