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厨房，只有砂壶熬粥的“咕嘟”声撞着瓷砖。顾沉舟捏起一把烘焙过的核桃仁，指尖还沾着坚果的油香，尽数撒进翻滚的小米粥里。火早调至最小，米油裹着碎核桃慢慢浮上来，稠得能挂住勺——这不是闲情逸致，是他在危机过后，重新学的“慢”：以前总觉得事业是快马加鞭，如今才懂，熬粥和守家一样，急不得。
“爸！走！”
客厅传来的喊声脆生生的，带着破茧般的清晰。顾沉舟擦手出来时，正撞见安安松开沙发扶手，像只刚学步的雏鸟，跌撞着朝他扑来。小丫头穿着浅灰学步鞋，鞋底蹭着爬行垫的声响里，藏着苏晚紧张的低呼。他快步上前接住，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软乎乎的脸贴上来，还清晰地补了句：“妈！看！”
苏晚走过来，指尖还捏着没叠完的婴儿袜，眼底盛着笑意：“昨天还不敢撒手，今天见你就敢闯了。”她瞥了眼厨房，“核桃磨得够细？别卡着她。”
“用研磨机打了三遍。”顾沉舟把安安放进宝宝椅，转身盛粥。白瓷碗里，小米粥泛着琥珀色，核桃碎沉在碗底，像藏着的心意。他给安安拌了小半碗放凉，刚递过去，手机就震得厉害——是法务部的号，他接起的瞬间，赵律师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听筒：“顾总！宏图服软了！两千万赔偿，销毁所有涉事产品，公开道歉！顾泽宇全招了，连宏图总部的指令都吐了！”
顾沉舟握着勺的手顿了顿，粥沿的热气熏得眼底发潮。从技术泄露时的股价暴跌，到景明举牌的步步紧逼，再到苏晚被威胁时的彻夜难眠，这场仗打了近一个月，如今终于听到了收兵的信号。“和解协议把条款钉死，”他的声音比平时沉，“赔偿到账再签字，销毁产品要咱们的人盯着，道歉必须上财经头条。”
“您放心，一字一句都抠过了！”
挂了电话，他把消息说给苏晚，她捏着袜角的手松了松，嘴角终于绽开一个踏实的笑。安安听不懂大人的话，却跟着拍手，小拳头砸在宝宝椅的扶手上，“好！好！”地喊，像在为这场胜利喝彩。
早餐后，顾沉舟帮苏晚把安安的背包理好——湿巾、换洗衣物，还有一小袋核桃粉，是他前晚磨的。“今天去公司定架构，中午就能回。”他弯腰亲了亲安安的额头，小家伙伸手揪着他的领带不放，像是怕他又走得久。
“别太急，”苏晚帮他把领带扯顺，“架构调整慢慢来，别又熬到后半夜。”
驱车往公司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仪表盘上。顾沉舟刚点开股市软件，证券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李总监的声音透着扬眉吐气：“顾总！景明清仓了！最后1.2%全抛了！股价现在46.8，比泄露前还高3块！股民都在刷‘顾氏稳了’！”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心里的天平终于彻底归位。以前总觉得，事业是撑起家的唯一支柱，如今才懂，家才是撑着他闯过危机的底气。
到了公司，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顾沉舟推开门，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把架构调整方案拍在桌上：“第一，李伟任常务副总，负责日常运营，我抓战略和风控；第二，从下周起，每周三设‘家庭日’，不安排重要会议，所有人提前下班陪家人。”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掌声。李伟站起身，手里的笔都攥紧了：“顾总，您放心，运营这块我绝对盯紧！”
“不是盯紧，”顾沉舟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是要让大家明白，顾氏要的不是只会拼业绩的机器，是能守住家、也扛得起事的人。以前我总觉得，把公司做大便能护好家，后来才知道，连家人都顾不上的人，守不住任何东西。”
这话落在每个人心里，连平时最拼的技术部王经理都点头：“顾总说得对，之前跟着您连轴转，孩子都快不认识我了，家庭日好！”
会议只开了四十分钟，没有冗长的讨论，只有干脆的决策。顾沉舟回到办公室，小陈端来一杯菊花茶，小心翼翼地说：“您之前说上火，我泡了杯温的。”
他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忽然想起苏晚早上递给他的粥碗，也是这样的温度。刚拿出手机想发消息，苏晚的视频就弹了进来——画面里，安安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小张在后面推，小家伙笑得露出两颗小牙，嘴里喊着“爸爸！飞！”
“在忙吗？”苏晚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我带安安来公园了，她非要放风筝。”
顾沉舟看着屏幕里晃悠的小蝴蝶风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马上就回，等我带你们去吃草莓蛋糕。”
中午十二点半，顾沉舟准时出现在公园门口。安安看见他，立刻从秋千上滑下来，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苏晚手里拎着野餐垫，笑着走过来：“比我预想的早，还以为要等到下午。”
“架构定完了，没别的事。”他接过野餐垫，牵着安安的小手往草坪走。小家伙的手软软的，攥着他的手指不放，像是要把这些天没抱够的时间都补回来。
铺好垫子，顾沉舟把风筝组装好。线轴在手里转动，小蝴蝶风筝慢慢升起来，安安仰着脖子追着跑，苏晚坐在垫子上看着他们，手里剥着橘子。阳光落在三人身上，没有了之前的紧绷，只有松快的暖意。
“以后每周三都能这样吗？”苏晚把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带安安去公园，或者在家做手工。”
“能。”顾沉舟咬下橘子，甜意漫到心里，“之前总觉得，平衡是两边都要顾，后来才懂，平衡是别把一边的重量，压到另一边身上。公司要守，家更要守。”
安安跑累了，扑进苏晚怀里，小脑袋靠在她肩上，看着天上的风筝。顾沉舟坐在她们身边，伸手揽住苏晚的肩，三人的影子在草坪上叠在一起，成了最稳的形状。
傍晚回家时，安安已经在车里睡着了。顾沉舟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楼，苏晚跟在后面，手里拎着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刚把安安放在床上，小家伙就皱了皱眉，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怕他又离开。
“今天没熬粥，晚上给你煮点面条？”苏晚走过来，帮安安盖好小被子。
“好。”顾沉舟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睡颜，“以后早上我来送安安去早教，你多睡会儿。”
苏晚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只会忙工作的木头，现在倒学会疼人了。”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不是学会了，是之前忘了——家才是根，没根的树，长再高也会倒。”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顾沉舟知道，这场危机教会他的，不是如何打赢一场商战，而是如何守住心里的天平——一边是事业的战场，一边是家的摇篮，少了哪一边，都称不上完整。
厨房里，水开的声音轻轻响起，苏晚在煮面条，顾沉舟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蒸汽漫过她的发梢，像裹着一层温柔的雾。他忽然觉得，所谓平衡，不过是有人在厨房煮面，有人在床边守着孩子，灯火亮着，人心暖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