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我……”刀疤不解。
“听我的,我求你了”慕容啸天恳求道。
刀疤望着慕容啸天哀求的眼神,那眼神里已经没有恐惧,只有恳求和最后的清醒。
刀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
这个过程中,他的表情从犹豫到痛苦,从痛苦到决绝。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慕容公子,”刀疤的声音变得平静,“那我就送你最后一程。”
“来吧。”
慕容啸天坦然地闭上了眼睛。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死已经成为最奢求、最渴望的东西。
那不是终结,而是解脱。
刀疤跪在慕容啸天身边,抬起手掌。
他的手掌很厚实,布满老茧,那是一双经历过无数战斗的手。
现在,这双手要结束一个他保护了十几年的人的生命。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猛地一狞,像是要驱散最后的犹豫。
手掌落下。
不是很快,但很稳,很准。
击在慕容啸天的心口上。
一声闷响,不响亮,却终结了一切。
慕容啸天的身体轻轻一震,然后彻底放松下来。
他脸上最后的表情是一种平静,甚至有一丝解脱的微笑。
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所有的痛苦都停止了。
刀疤收回手,跪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他看着慕容啸天的脸,看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少爷,这个他曾经钦佩、羡慕、有时也厌恶的人。
现在,他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别墅里一片死寂。
刀疤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很多人,很匆忙。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慕容耀冲进别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儿子躺在地上,身体扭曲,已经没有了呼吸。
而刀疤跪在旁边,低着头,像是赎罪的囚徒。
慕容耀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别墅门口,花岗岩台阶冰凉地抵着他的鞋底,一阵风吹过,慕容耀感觉像刀锋一样刮过他的脸颊。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慕容耀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血液在血管中冻结成冰。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收缩得很小,小到只能容纳庭院中央那抹刺眼的景象。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虫鸣、风声、远处城市的嗡鸣,一切都被抽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每一下都像在敲击棺材的盖子。
那是他的儿子。
慕容啸天,他三十四岁的独子,慕容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此刻像一件被丢弃的玩偶般躺在精心铺设的鹅卵石小径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同感觉自己在梦境一般!
他多么想,这只是一场梦啊!
慕容耀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却没有形成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他的下颌肌肉痉挛般抽搐着,牙齿紧紧咬合,咬得颧骨突起,咬得太阳穴青筋暴突。
然后,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破碎、嘶哑,像是野兽被铁矛刺穿肺腑时的哀鸣,又像是古老寺庙里破损铜钟的最后一响。
声音里有东西碎了——是为人父的骄傲,是多年经营的冷静,是一个男人用毕生心血构筑的所有理智与铠甲。
“啸天……啸天!”
终于,慕容耀癫狂崩溃地咆哮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中挤出来的血沫。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台阶,皮鞋在石阶上打滑,险些摔倒,但他不管不顾,几乎是爬着扑向那具冰冷的躯体。
他跪在儿子身边,双手颤抖着伸出,却在即将触及时停滞在半空。
他不敢碰,仿佛只要不触碰,这一切就还能是噩梦。
“啸天……”
这一次,呼唤变成了呢喃,轻得几乎听不见。
慕容耀终于将手放在慕容啸天的脸颊上。
皮肤已经失去了活人的弹性,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直刺心脏。
他轻轻抚过那半睁的眼睑,试图让它闭合,但肌肉已经僵硬,眼皮固执地维持着半开的状态,仿佛还在凝视着什么未完成的念想。
慕容耀弯下腰,额头抵在儿子冰冷的额头上。
这个姿势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小啸天发烧时,他也是这样贴着儿子的额头测试体温。
那时的小脸滚烫,呼吸急促;现在的脸冰凉,没有呼吸。
泪水终于冲破堤防,不是默默流淌,而是汹涌地奔泻。
五十多岁的男人,掌控着华夏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政商两界呼风唤雨的慕容耀,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的肩膀剧烈起伏,每一次抽泣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庭院里其他人都远远站着,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不敢听。
只有刀疤在旁边,身体微微发抖。
慕容耀抱着慕容啸天的尸体,哭了不知道多久。
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眼泪流干,直到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声音,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是平复,是某种更深沉、更危险的东西在破碎的情绪废墟中沉淀下来。
慕容耀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已经变了。
那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表面平静,深处却涌动着能将一切吞噬的漩涡。
他轻轻将慕容啸天的身体放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仔细地盖在那具不再有生命的躯体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一场安睡。
“来人。”慕容耀开口,声音沙哑但异常平稳,“处理啸天的遗体,请最好的仪容师,用最好的棺木,暂时安置在家族陵园,不要通知任何人。”
安排完毕后,慕容耀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了血迹和尘土的手,看了很久,然后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刀疤身上。
刀疤感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对上慕容耀的眼睛,瞬间如坠冰窟。
那不是悲痛的眼睛,那是审判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