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波仍在发酵。
而在军队内部,这场行动更像一块投入静水的巨石,激起了自我审视与变革的热潮。
叶修接到的任务特殊而关键。
作为上级指派的观察员,他需深入一线,全面考察军队指挥系统及各层级协调机制——
这不仅是对个人专业能力的考验,更关乎军队未来应对潜在危机的核心战力。
第一站是陆军营地。踏入营区,紧张有序的氛围扑面而来:
士兵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装甲车队列队穿梭,指挥帐篷里的电台不时传出呼叫声。但叶修的专业眼光很快穿透了这井然有序的表象,捕捉到潜藏的问题。
在营连级单位,他重点聚焦通信指挥与前线火力投送。
调研中发现,陆军依赖的火力支援形式过于单一,主力火炮虽有一定威力和射程,却难以应对复杂多变的现代战场。
一次暴雨中的实弹演练让问题暴露无遗:因能见度骤降,多门火炮的射击精度偏差超过标准值30%;而在模拟敌方防空反制的推演中,传统火炮的生存空间被压缩了近一半。
更令人忧心的是火力支援申请流程的繁琐。从基层发现目标到火力落地,需经过营、团、旅、师多级审批,部分紧急申请甚至要层层上报至军级指挥部。
叶修在某装甲旅看到一份流程表:基层发现目标后,需填写《火力支援申请单》,经营部参谋核对、营长签字后报团指;
团指作战参谋汇总分析后,提交团长与参谋长联名审批,再转发至旅火力协调中心;旅级审核后若超出权限,还需呈报师级火力指挥部……整个流程平均耗时超过40分钟。
“有次发现敌方伏击阵地,我们立刻申请炮火覆盖,可等审批下来,敌人早就转移了,还带走了我们受伤的侦察兵。”
某步兵连连长的话里满是无奈。
叶修在笔记本上重重记下:“层级冗余导致的时间损耗,已成为制约实战效能的关键瓶颈。”
离开陆军营地,叶修马不停蹄赶往海军基地。
港口内,战舰列阵,展现着海上力量的威严。
但在深入考察后,他发现了隐藏在钢铁巨舰背后的短板。
海军舰艇间的通信虽有技术进步,但在复杂电磁环境下仍显脆弱。
在一次跨舰队联合演练中,两艘驱逐舰在实施协同反潜时,遭遇强电磁干扰,加密通信突然中断。
原本应形成合围的战术队形出现脱节,让模拟潜艇“逃脱”。
叶修查看演练记录时发现,类似的通信中断在过去半年的演练中已发生7次,最长一次持续达8分钟——在实战中,这足以改变战局走向。
火力投送方面,海军的导弹与舰炮在射程和精度上进步显着,但与其他军种的协同仍存障碍。
某登陆演习中,陆军突击队需要舰炮火力压制滩头碉堡,却因双方坐标系统不兼容、目标识别代码不统一,导致舰炮射击偏差近200米,险些误伤友军。
“我们的火控系统能精准命中百公里外的靶船,却常常搞不清百米内友军的具体位置。”一位舰长苦笑着说。
最后一站是空军基地。战机升空时的轰鸣震彻云霄,展现着空中力量的锋芒。但叶修在调研中发现,空军同样面临协同与反应的难题。
在一次空地联合演练中,地面部队呼唤空中支援时,因加密频段切换延迟,战机接收目标信息时已错过最佳攻击窗口。
更棘手的是军种间的指挥链路隔阂:
当陆军请求近距离空中支援时,需先报集团军,再转战区联指,最后协调空军指挥所——这套流程在演练中平均耗时35分钟,远高于实战需求的“黄金15分钟”。
跟随A师113团装甲营行动时,一场模拟演练让问题暴露得淋漓尽致。
营指挥车刚在小高地开设完毕,前沿侦察分队就传来急促报告:“‘敌’武装直升机群!方位330,距离15公里,高度1800米,判定为‘阿帕奇’机型,正向左翼坦克连突击!”
营长脸色骤变,当即下令:“全营拉响防空警报!自行高炮连前出拦截!反坦克导弹组占领阵地!立刻上报团指,请求防空火力支援和空中掩护!”
营部参谋抓起加密电话,对着话筒嘶吼:“鹰巢!鹰巢!我是猎犬1号!遭遇‘敌’武装直升机群突袭!方位330,距离15公里,高度1800米,型号‘阿帕奇’,数量4-6架!请求防空火力覆盖及空中支援!重复……”
电话那头,团指需要核实信息、判定威胁等级、核查防空部队位置;
随后报给师指,师指再协调防空导弹营、联系空军指挥所调派战机——叶修盯着手表,秒针滴答作响。
前沿已传来模拟交火声:坦克连被迫高速规避,阵型被冲散;自行高炮猛烈射击,却挡不住模拟的“地狱火”导弹,数辆坦克冒起代表战损的橙色烟雾。
营长在指挥车里焦躁踱步,每隔两分钟就问一次:“支援呢?我们的支援在哪儿?”
直到“遇袭”报告发出25分钟后,天空才传来战机轰鸣——一个中队的模拟机高速掠过,开始搜索早已“脱离”的直升机群;
“妈的!黄花菜都凉了!”营长一拳砸在车壁上,指节泛白。指挥车里一片死寂,参谋们低着头,没人说话。
叶修在笔记本上写下:“联合作战的反应速度与协同效率,已成为最迫切需要突破的瓶颈。”
调研途中,叶修的笔记本越记越厚。
从陆军的火力申请流程,到海军的通信抗干扰,再到空军的协同响应,一个个具体问题背后,指向的是更深层的体系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