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吧,既然有缘。”
岑见生话里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含义,那老人家拄着拐杖,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奈的从眼前这个肤色苍白、还明显有些孱弱之气的人手里接过那几张钞票。
“也罢……既是有缘。”
齐苍术溜出去玩之前说的那句话,老人家明显还记着,于是并没有着急走,也许是看在这句“有缘”的面子上,也许是对于他们的命数难猜起了什么好奇的心思。
岑见生的命数他看完还能说一句“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命数”,至于另外四个人,总之他什么也没说就是了。
没说能不能看出来,没说命数到底如何,只留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
岑见生手腕上的蛇在这里待得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圈着岑见生的力度大了又大,蛇头有些焦躁的来回钻着。
正当算命师傅拄着拐准备离开时,岑见生刚抬手准备告别,手腕上的蛇就跟装了弹簧一样“嘶溜”一下弹了出去,落到了老人家的拐杖上。
小蛇浑身通黑透亮,盘在那根拐杖上,滋滋滋滋的吐着蛇信子,左明被突然从岑见生身上弹出来的蛇给吓得眼睛一眨,看清之后才淡定下来。
小蛇很焦灼不安的盘在拐杖,来来回回的游走着,老人家见了这条蛇,不知道是在它瞧见了什么东西,表情突然大变,然后扭头看向岑见生。
“小友,这条小蛇,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没什么表情,站在原地没有再走,眼神沉沉的看向岑见生。
事情的始末实在是太过于离奇,等岑见生说完之后,那老人家握着拐的手紧了紧,像是在思考,良久,另一只手才摸上拐杖,把那条小蛇给收进了衣袖里。
小蛇很乖,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随我来吧。”
他拄着拐杖步履略微蹒跚,拐杖砸在地板上,一下比一下沉重。
他在前面带着路,剩下的五个人跟在他身后,多少有些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之后,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他们被带进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走道。
这里一片漆黑,老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蜡烛,然后擦了根火柴点上,走道里这才稍微亮堂了几分。
周围很普通,错落有致的木架上摆满了书籍,走道尽头是一口棺材,周围布满了冒着寒气的冰,越是靠近,冷气便越是朝来人身上席卷着。
棺材很小,并不是常规的尺寸,上面贴着符纸,还有干枯的藤蔓缠绕着,老者走近之后,那条小蛇便跳了出来,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口棺材上。
小蛇状态焦躁,反反复复的用蛇头和尾巴勾着那些藤蔓,奈何藤蔓干枯,缠得实在是紧,它也根本就挪动不了半分。
老者抬起自己手里的拐杖,抵着那小棺材的边缘,然后略微用力,藤蔓便尽数脱落,棺材盖也得以被掀开。
里面躺着一个不过才五六岁的小孩儿。
那小孩脖子上有一处贯穿伤,从前面一路穿到了后面,半边脖子都断了,大抵是这算命师傅给他包扎上了,但总归是身死,身体没了愈合能力,那伤口终日难以愈合,露着狰狞翻飞的皮肉。
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像蜘蛛结出来的蛛网,细细密密的一片,又像蛇鳞,黑色的线繁复细密,覆盖在他的皮肤上。
小蛇落在他的身上,缓慢的爬着身躯,然后靠近那处伤口。
岑见生他们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结合顾府里面的那些仆从的情况,似乎也并不难懂。
顾府那些仆从像傀儡一样听话,行走顿挫而又木讷,日日机械一般的洒扫着那一块地的卫生,他们的灵魂早被困在阴湿别院里游走的那些游蛇里,至今也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为什么这小蛇这么通人性,似乎也有了答案。
算命老师傅站在棺材旁,嘴里还念念有词着,那条小蛇靠近伤口后就不再动了,小蛇的身体迅速的干瘪,狰狞翻飞的皮肉也开始缓慢的愈合,只是那里长出来的不是人类的皮肉,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蛇鳞。
岑见生看着这一幕,目光狐疑的看着那算命师傅。
这场面太过于熟悉,前不久他刚从那死去的管家嘴里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昨儿刚死了个活死蛇人,今天又亲眼在这里目睹着这小孩儿身体的痊愈。
岑见生指尖紧了紧,修剪圆润的指甲掐进自己的手心,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印记,他掐得实在是太过于用力,手心都被掐出几分血印来。
眼前的老人和他记忆中那个算命老人长相并不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记忆里那人阴森,恐怖,一张脸狰狞,带着十足的贪欲,然后诱导着罪恶的人夺去了他的生命,把他困在窄小的木偶里,头顶是看不见光的瓷,周围群蛇盘踞。
而面前这个,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太过于会隐藏,那张脸甚至还带着几分慈祥,只不过他现在的举动很让岑见生心里起了几分怀疑。
“你可认识,顾正明。”
岑见生一边问,一边缓缓地从腿侧抽出一把刀来。
算命师傅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着,没有回答岑见生这个问题。
那小孩儿翻飞的皮肉勉强愈合,但终究是没能睁开眼睛,他的生命流逝很久了,甚至魂魄也只能寄生在这么小的一条蛇里,离开了这副躯体之后,也没能再活过来。
五个人已然防范起来,表情带着谨慎,自打进来之后几个人心里就起了怀疑,现在更是猜到了什么。
那算命的像是听不见岑见生说的话一样,依旧不死心的念着什么词,小蛇已经死了,软趴趴的趴在那小孩儿的脖子上没能再动弹一下。
而那小孩,也没能睁开眼。
或许生命早就流逝,残留的只不过是最后的一丝挂念罢了。
他那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老者突然睁开眼睛,他那双眼睛不再清亮,满是白翳和浑浊,然后敲着手里的拐杖直直的朝岑见生胸口怼去,岑见生一个侧腰躲开,身上的大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像翩翩振翅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