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电视机里不停传出的喘息。
以及铁链晃动摩擦的声响。
叶佩佩麻木且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了任何情感,像是被剥离了灵魂的空壳,呆愣愣看着电视屏幕。
江疏低垂下脑袋。
沙哑的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骂累了。
嗓子也哑了。
只因为叶佩佩那句叶子纯是江煦安和她的孩子。
他的精神正在彻底崩塌的边缘不断徘徊。
江煦安托梦似的话语,在他脑海里如同梦魇般持续回响。
“当年的事大家都有难处。”
“替我跟她说句对不起。”
什么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江疏之前没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
但现在知道某个真相的他明白了。
江煦安的确挺对不起叶佩佩的。
他也的确该说声抱歉。
叶佩佩之前对他开玩笑似的说的那声帮妈妈按一下肩膀。
此刻在江疏看来,或许是她发自真心的想法。
她渴望得到自己的承认。
这无关仇恨。
只是他复仇的执念盖过了一些他早该发现的事实。
如今只差一份验血报告。
如果叶子纯真的是他姐姐。
仇恨也将不复存在。
他没有理由再对叶佩佩这个可怜了半辈子的女人再有一丁点儿不满,是江煦安先对不起她的。
电视机里的画面最终定格在「江煦安」伸舌头舔过镜头的那一刻。
这场闹剧,最终止步于此。
叶佩佩痛苦地闭上眼睛。
受不了刺激的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缓了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怔怔看向低头不语的江疏,艰难地张开嘴。
“叶子她……还不知道这件事……阿姨求求你……千万别跟她说……好吗……”
江疏痛苦地点点头。
“谢谢……她现在……还好吗……”
江疏摇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叶子纯现在的状况。
只知道她被关在了温栀为他准备的快乐小黑屋。
“罢了……”
叶佩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
行尸走肉般挪到江疏身边。
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像是在梦呓。
“这件事我本来是想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死也不说的……”
染血的绳子被一圈圈解开,在江疏破损的皮肤上摩擦,所产生的疼痛固然很难受,但却比不过他此刻心痛的千万分之一。
“他不愿意见我就算了……”
“他不知道叶子是他的女儿。”
“你别告诉他,我不想见他,也不能再见他了。”
随着最后一根绳子被解下。
叶佩佩的手腕突然被解开束缚的江疏死死攥住,藏在羊头面具后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你误会了,我爸他早死了,这个视频是假的,里面的人,是温栀假扮的。”
叶佩佩的眼睛瞪得很大。
“你……你说什么……”
“我爸早就死了……”
江疏的嗓子受损非常严重。
叶佩佩一时间没听清。
“他不是我爸,是温栀假扮的……”
江疏手指向电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江疏慢慢松开了叶佩佩的手腕。
由于长期间被绑住手脚导致双脚麻木。
他起身的瞬间,一个没站稳,径直摔倒在叶佩佩的怀里。
“我爸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对不起你,以前的事大家都有难处,他能理解你的做法,他还说,你当朋友……没的说……”
话音落地,虚弱到极致的江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叶佩佩抱着江疏的脑袋,泣不成声。
眼泪滴落在羊骨面具上,慢慢消失。
她像是找到了情绪宣泄口的孩子,对着怀里的江疏柔声说道: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的……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话毕,她努力背起江疏,打开门,在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徐涵帮助下,将江疏送进车里。
“董事长,那这个摄影棚怎么办?”
徐涵关上车门问道。
“拆了吧,没用了。”
叶佩佩摆了摆手,车玻璃缓缓升起。
望着远去的车子,徐涵叹了口气,对着身后那些工人打了个响指。
“拆!”
几十名工人迅速运作起来,蚂蚁搬家似的,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将一整座临时摄影棚拆得干干净净。
等江疏醒过来的时候。
叶佩佩正趴在床沿,似乎也睡着了。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
羊骨头面具已经被拆除。
手脚腕上磨破的地方也上了药。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既不在医院。
也不在那间房子里。
倒更像是在叶佩佩的家。
“你醒啦,肚子饿吗,还是先喝点水?”
被吵醒的叶佩佩揉了揉眼睛,温柔地握住江疏的手,像极了一名守在孩子床边的母亲。
江疏很不习惯地将自己的手抽回,随即掀开被子拒绝道:
“不行的叶总,我得回去了,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可他才刚起身,脑袋却重得像是被灌了铅似的头重脚轻,眼前一阵晕眩,根本走不了路。
“我怎么了这是……”
他扶着脑袋询问叶佩佩。
“你现在身体太虚弱,我给你煲了汤,吃完再走吧,你一天没吃饭了。”
江疏瞳孔一阵收缩。
已经一天了!
完辣!!
“现在几点?”
江疏到处找手机,想知道现在准确的时间。
如果真的跟叶佩佩所说的一样。
外面估计已经乱了套了。
“你在找这个吗?”
叶佩佩扬了扬手里的物件,“喝完阿姨给你煲的汤,我就把手机还给你,然后再送你回去,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了吧。”
江疏咽了咽口水。
他现在的确很饿。
二话不说,接过叶佩佩手里的保温饭盒,拧开盖子,一阵肉香扑面而来。
“快吃吧,我煲了很久的。”
叶佩佩递给江疏筷子和勺子。
用满是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玉米排骨山药汤啊,梅姨的拿手汤,我馋挺久了。”
说完,江疏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塞。
上辈子他刚认识叶子纯的时候,就经常受邀,和白清秋一起去她家吃饭。
所以味道一出来。
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叶佩佩熬的。
江疏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做的汤。
这让叶佩佩多少有些诧异。
不过看江疏吃得跟猪一样。
她也没开口问,叮嘱道:
“慢点吃别烫着,没人跟你抢,好吃的话以后来我家,我给你做。”
然而江疏明显有更多问题想问她。
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反问道:
“你和我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子纯又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她好像只比我大两岁,可那段时间里,我爸和我妈一直在顺昌,按道理来说,她不可能是我姐姐。”
江疏喝了口汤,放下保温饭盒,舔了舔唇角,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叶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