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神谷的风裹着蚀骨的寒,卷着地面的枯骨碎屑“簌簌”乱响,在谷口旋成张扭曲的鬼脸漩涡——
连天光都被这漩涡啃噬,谷口常年陷在化不开的昏暗中,像被天道宫生生剜去的一块天。
兰天刚踏到谷边,玄色衣袍就被风扯得贴在背上,寒意顺着衣领钻进去,激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谷内涌来的墨色瘴气稠得像熬老的沥青,沾在指尖能拉出黏丝,混着腐肉的甜腥与灵力焦糊味,凑到鼻前时,呛得他下意识偏过头,喉间泛起酸意。
瘴气触到他衣袍的瞬间,“嘶嘶”声细得像春蚕啃叶,衣料表面瞬间泛出暗褐,却被他体内逸散的微光悄悄抵回去——
那是太阳印记的余温,藏在隐星术下,暖得像揣在怀里的火石。
他踏着碎石往里走,鞋底碾过枯骨的“咔嚓”声在死寂的谷中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玄色衣袍下摆沾着的霜雪还没化透,霜粒顺着布料滴落,砸在瘴气里“滋”地蒸发,升起的白汽刚飘半寸,就被周围的黑气绞得粉碎。
掌心的漆黑骨牌被攥得发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牌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牌面上的血色眼睛在瘴气中忽明忽暗,红光像活过来的血珠,顺着纹路慢慢爬动,与谷内的诡异力量撞出细碎的共鸣。
他能清晰觉出骨牌的震颤,像有颗心脏在里面跳,每一下都和自己的脉搏对上。
周身的太阳印记被隐星术压得极深,只在皮肤下隐隐发烫,偶尔一缕炽热灵力顺着毛孔钻出来,如细针般扎进瘴气里,灼出个小缺口——
缺口刚露出来,就被周围的瘴气疯了似的填补,留下圈淡红涟漪,转瞬就没了踪迹。
谷道两侧的岩壁墨得发沉,上面的扭曲符文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在石面上缓缓蠕动,投影在地面上,化作一个个挣扎的人影:
有的抬手抓挠,有的屈膝蜷缩,喉咙里像堵着血,连无声的嘶吼都透着绝望——
这是困在岩壁里的冤魂,被坠神谷的戾气缠了万古。
兰天越往前走,符文烫得越厉害,暗红色的光透过瘴气渗出来,把他的影子映在地上,忽明忽暗的,像要被那些人影拖进去。
空气中的腐臭味愈发浓烈,钻进肺里时,滞涩得像吞了口烂泥,他用力按了按胸口,才把咳意压下去。
地面上的残兵枯骨堆得半尺高,青铜剑的剑刃被腐蚀出蜂窝状的洞,断成三截,剑身上的铭文早被黑气啃得模糊;
枯骨的骨头上满是牙印爪痕,有的颅骨裂成两半,脑腔里积着黑泥,有的肋骨断得像折了的柴——
显然当年的厮杀惨烈到极致,连全尸都留不下。
兰天的靴底碾过一块碎骨,那骨头脆得像饼干,“咔嚓”声刚落,他突然顿住脚。
“果然藏着秘密。”
他喉结滚了滚,压下胸腔里的滞涩,目光穿透层层瘴气,落在谷深处那座半埋在碎石里的石门上。
黑石铸就的门身冷得发灰,表面爬满墨绿色苔藓,苔藓下的纹路被黑气啃得支离破碎,却能认出与他掌心太阳印记同源的轮廓。
石门半掩在崩塌的岩壁后,缝隙里渗着细丝般的黑气,落地就变成指甲盖大的毒蝎,“滋滋”地往四周爬,蝎尾的毒针泛着暗绿。
他抬手抚上石门,指尖刚碰到粗糙的石面,冰麻的寒意就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有无数根细针钻进骨头缝。
就在这时,石门上的太阳纹路骤然亮起抹微光,与他掌心的骨牌撞出共鸣——
骨牌上的血色眼睛瞬间红光暴涨,烫得像块火炭。
“咯吱——”
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像生锈的合页被强行撬开,缓缓裂开道半尺宽的缝。
缝隙后先传出来铁链拖拽的“哐当”声,沉得像敲在心上,每一声都震得石门微微发颤;
紧接着是低沉的嘶吼,裹着极致的痛苦与暴戾,像某种被锁了万古的庞然大物,在沉睡中被唤醒,喉间的咆哮震得缝隙里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兰天攥紧骨牌,指腹摩挲着牌面上凹凸的纹路,眼中先闪过丝警惕,很快就被决绝取代——
骨牌与门后的力量牵得极紧,这里藏着对抗天道宫的关键,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退不得。
他深吸口气,将体内的炽热灵力提到体表,凝成层薄光罩,挡住缝隙里渗出来的黑气,迈步踏了进去。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咯吱”声越来越远,最后被谷内的风吞没。
只留下满谷的瘴气与枯骨,在风中继续诉说着这里的古老与凶险,连方才兰天留下的脚印,都被瘴气慢慢抚平,仿佛从没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