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青岚城西的废弃庙宇群吞没。断壁残垣在微弱星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风声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林凡盘坐在最偏僻一间破殿的角落，身下是厚厚的积尘。他缓缓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精芒，随即隐没，只剩下惯有的沉寂和冰冷。
摊开手掌，那几株干枯发黑的阴爪草静静躺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
《万劫不灭经》杂篇的内容在心间流淌。此法门包罗万象，其中提及的几种低阶毒物炼制之法，阴狠诡谲，与正道丹术大相径庭，却正适合眼下绝境。
他需要一种能瞬间激发、让炼气中期修士也措手不及的毒。
“蚀灵散”。以阴爪草为主材，辅以自身微弱灵力与精血为引，激发出其阴寒蚀灵之毒，能通过口鼻或伤口迅速侵蚀修士经脉，造成短暂却剧烈的灵力滞涩和气血翻腾。对高阶修士效果甚微，但对炼气期，足以制造一击必杀或逃遁的时机。
没有丹炉，没有工具。他只有源戒提供的微弱能量和对功法绝对的信任。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几片最枯黑的叶片，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瓦片上。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滴落在叶片上。随即，他运转起《万劫不灭经》中记载的一种奇特炼化法门，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缓缓注入瓦片中的材料。
过程缓慢而艰难。他的灵力太弱，控制力也远不够精细。汗水从额角滑落，脸色微微发白。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瓦片上逐渐发生变化的草药。
精血渗入，叶片并未融化，反而变得更加漆黑，表面浮现出一层诡异的灰芒，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一股淡淡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腥气散发出来。
成了。
林凡小心翼翼地将这几片炼制好的毒叶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贴身藏起。剩下的阴爪草也被仔细收起，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啃着怀里最后一块硬得像石头般的粗粮饼子，默默恢复着体力与灵力。
神识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如同绷紧的弦，留意着庙宇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过中天。
突然！
他耳廓微动，捕捉到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正从不同方向，小心翼翼地朝着他藏身的这处偏殿合围而来。
来了！
林凡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至破殿一根倾倒的巨大梁柱之后，完美地隐入最深的阴影里，连心跳都仿佛减缓到了最低频率。
几乎是同时，三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入了破殿之中。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短暂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正是以“猴子”为首的那几个居山盟的爪牙！个个手持兵刃，脸上带着狩猎般的兴奋与残忍。王仙师并未亲至，或许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刚刚有点蹊跷的收尸匠，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那小子肯定藏在这儿附近！”猴子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乱转，闪烁着贪婪的光，“搜仔细点！王仙师说了，找到东西，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另外几人应了一声，开始分散开来，在破殿内粗鲁地翻找，踢开地上的杂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凡藏在梁柱后，心如止水，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计算着每个人的位置和距离。
一个修士骂骂咧咧地朝着他藏身的梁柱方向搜来。
就是现在！
就在那人绕过梁柱，后背完全暴露的刹那！
林凡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他从阴影中暴起发难，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右手并指如刀，凝聚着微薄却锋锐的灵力，直插对方后心要害！左手则悄无声息地探出，目标是对方腰间的储物袋！
那修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后心一凉，一股尖锐的力道瞬间撕裂了他的内脏，剧痛甚至还没来得及传遍全身，意识便已陷入无边黑暗。
林凡左手一扯，精准地将其储物袋捞入手中，同时右脚闪电般踢出，将软倒的尸体踹向侧面另一个刚刚闻声转头的修士！
“什么人？！”
“猴子哥！有埋伏！”
破殿内顿时惊呼四起，乱成一团。
被尸体撞中的修士踉跄后退，慌忙间挥刀格挡。而林凡早已借着那一踹之力，身形如电，扑向了第三个目标——一个身材相对瘦弱的修士。
那修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呼喊示警。
就在他张嘴的瞬间，林凡眼中寒光一闪，一直扣在指间的、炼制好的“蚀灵散”叶片被他用灵力震成粉末，如同一道淡淡的灰烟，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对方的口鼻之中！
“呃……嗬嗬！”
那修士的呼喊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哽咽，脸上黑气骤现，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抽搐，灵力仿佛被冻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已去其二！
只剩下猴子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猴子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蝼蚁般的收尸匠，竟然如此狠辣棘手！眼看林凡如同杀神般扑来，他尖叫一声，非但没有上前，反而猛地将身旁那个吓呆了的壮汉朝着林凡的方向狠狠推去，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殿外逃窜！
“废物！给我挡住他！”
那壮汉猝不及防，庞大的身躯踉跄着撞向林凡。
林凡眼神冰冷，没有丝毫迟疑。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侧，避开冲撞的同时，右手如毒蛇出洞，指尖凝聚的灵力精准地点在了壮汉的太阳穴上！
“噗！”
一声闷响，壮汉哼都未哼一声，眼珠暴突，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而就这么一耽搁，猴子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破殿，嘶声力竭地向着远处呐喊：“来人啊！杀人啦！目标在这里！！王仙师——！”
林凡眼神一厉，深知绝不能让猴子逃掉引来更多人！他脚下发力，疾追而出！
两人一逃一追，在残破的庙宇群和狭窄的巷道间展开了一场亡命追逐。
猴子修为虽不高，但身法滑溜，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复杂难行的小路逃窜。林凡虽有源戒不断补充微弱灵力，但毕竟初入炼气，身法并非所长，一时竟难以拉近距离。
眼看猴子就要冲出这片废弃区域，逃向有人烟的主街。
林凡心念急转，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本从之前劫匪身上搜刮来的、皱巴巴的凡俗武功秘籍，灌注一丝灵力，将其当做暗器，狠狠掷向猴子的后心！
呼！
破空声响起。
猴子听到风声，以为是飞刀利箭之类的玩意，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是一个懒驴打滚，向旁边躲闪，动作狼狈不堪。
就这一下耽搁，林凡已然追近！
猴子惊骇回头，只见林凡如同夜枭般扑至，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别杀我！我……”猴子亡魂大冒，求饶的话刚喊出口。
林凡的右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咽喉！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猴子的求饶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恐惧、后悔和难以置信，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下去。
林凡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猴子的尸体软倒在地。他迅速在其身上摸索了一遍，找到了一个略鼓些的钱袋和几块零碎的灵石，毫不客气地收起。
远处，似乎已经有被惊动的灯火和隐约的人声向这边靠近。
不能久留！
林凡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投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风吹过，带走淡淡的血腥气，只留下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林凡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感受着怀中新增的微薄财物，以及体内因为连续动用灵力和精血而传来的虚弱感。
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杀了居山盟的人，尤其是王仙师的心腹，此事绝不可能善了。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是王仙师本人了。
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皱巴巴的凡俗秘籍，又想起源戒和《万劫不灭经》。
或许……并非只有正统修仙一条路可走。
魔主的低语，似乎又在黑暗中无声地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