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参军,柏青松办公室。
柏青松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本泛黄的、似乎与公务无关的闲书,手边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他没有看公文,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神态悠闲,甚至带着几分怡然自得。
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需要他亲自处理、劳心费神的具体事务,其实已经很少了。
更多时候,他像一个象征,一个坐镇中枢、平衡各方势力的定海神针。
每日来这官署坐上一坐,批阅几份象征性的文件,听一听下属的汇报,见一见该见的人,这便是他大部分的工作。
很多人羡慕他位高权重,却也觉得他这把年纪还要上班,未免辛苦。
殊不知,在柏青松看来,这才是最大的享受。
风景?再美的山水,看多了也乏味。
权力?
不,柏青松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纯粹的权力动物。
但身处这间办公室,看着那些或敬畏、或讨好、或谨慎的下属,感受着那种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无数人命运、掌控庞大资源流向的微妙感觉,那种被整个城卫军体系、乃至碧波郡上层所尊重的无形光环……这种滋味,远胜于任何游山玩水带来的短暂愉悦。
这就像玩一个游戏,当你拥有一个满级大号,装备、技能、声望都达到顶峰,上线不再是为了辛苦练级、艰难打怪,而是轻松惬意地巡视自己的领地,享受他人的仰望,处理一些有趣但并不困难的事务,那感觉,自然是痛快的。
只有那些还在底层挣扎、为生计奔波的小号,才会觉得上班是种折磨。而他柏青松,早已是那个满级大号。
“这个世界还是现实的,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呵呵。”
“换做谁也不愿意离开的吧。”
就在他啜饮了一口清茶,回味着唇齿间淡淡的回甘,思绪有些飘散时,一个年轻的身影,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吴升,那个直言不讳地表达想要副执事之位,甚至隐晦暗示会去说服孔孟辛的年轻人。
“这小子……还真敢想,也真敢做。”柏青松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昨天虽然给了吴升“只要孔孟辛主动辞职,举荐你上位没问题”的准话,但内心深处,其实并未真的认为吴升能“很快”成功。
原因有三:
其一,孔孟辛此人,他了解。
在副执事位子上坐了快十年,根基不算浅,人脉也经营得不错。
最重要的是,此人并非那种毫无进取心、甘愿躺平养老的类型。
相反,孔孟辛一直隐隐有再进一步、坐上正执事位置的野心,平日里做事也算勤勉,上下打点也颇为到位。
让这样一个正值壮年,六十岁远未到必须退休的年纪,且有野心的老吏主动放弃经营多年的位置,谈何容易?
其二,权力如同毒药,一旦尝过其中滋味,便再难割舍。
柏青松太清楚副执事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了。
那不仅仅是一个职位,更是一种地位象征,一种资源调配的权力,一张庞大的人情网络,一层坚固的保护壳。
一旦离开这个位置,哪怕退休待遇不变,但人走茶凉是官场铁律。
别人再见到你,客气点的喊一声老前辈,不客气的,恐怕连正眼都懒得瞧。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城卫军副执事这层身份和随之而来的严密保护,以往在位时可能不经意间结下的梁子、处理过的一些麻烦事,会不会引来报复?这些都是必须考虑的现实问题。孔孟辛不会不考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吴升虽然背景特殊、潜力惊人,但毕竟年轻,资历浅,在城卫军体系内根基不深。
他拿什么去说服孔孟辛?
威逼?
孔孟辛也不是吓大的,况且吴升未必会采取如此激烈、容易留下后患的手段。
利诱?
孔孟辛缺什么?
钱财?
到了他这个位置,寻常钱财已难动其心。
更高的许诺?吴升自己都还没上去,能给孔孟辛什么更高的许诺?镇玄司的关系?那毕竟是另一个体系。
综合来看,柏青松认为,吴升即便能说动孔孟辛,也必然要经过一番漫长的拉锯、博弈,甚至可能需要自己这个州府参军在背后施加一些影响或暗示,最终孔孟辛或许会妥协,但那也必定是权衡利弊、反复计较后的结果,绝不会是很快。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有些事,急不得啊。”
“我现在是不需要有任何着急的,现在的我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待在这个地方喝茶。”
“等到吴升一头雾水,满头包的时候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便可以稍稍的投向我的一些筹码。”
柏青松自认为自己算不上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好人,但是呢,也永远不算是一个坏人,这天下难不成有任何的人敢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怎么可能呢?
任何一个人所做的事情,不管是满足了单纯的一些钱财,纸面上的利益,还是说满足自己的心灵灵魂等等,这皆是为了自己。
他也是这样。
他现在的年事也不小了,现如今也是有80岁了,虽然80岁呢,感觉自己还能够再干一个10年20年的,这问题不大,毕竟一个修炼之人也不差这点时间,可是真的有朝一日,要说是离开了这样的一个地点,那么自己的这身上的烂摊子可就大了。
他在这样的一个地位混了这大几十年的时间了,这其中得罪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都难以数得清,所以真的要说自己告老还乡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极为体面的生活。
而现在的吴升能够给自己一个极为体面的生活吗?现在自己需要将所有的筹码,全部压在吴升的这个身上吗?
如果是20年前,自己或许是愿意的,但是现在那就不一定了。
这一个天下现在实在是太乱太乱了,今天吴升还活着,明天吴升就死了,那么怎么办?
是的,这种情况太可能发生了,镇玄司这一次死了多少的巡查,这些巡查有哪一个会想到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没有任何的一个人无法想象到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的活10年20年的。
吴升也是这个样子的,吴升归根结底还是镇玄司的人,和巡查部走的是最近的,和巡查部走的最近,这就意味着风险是最多的,而且别人根本就没有讲究这一些所谓的激流勇退。
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吴升真的要说死了,那么自己的所有投资不但是会打水漂,甚至于会被他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去进行一些威胁,到时候自己还能够安然退休,还能够护得住整个家族吗?
“我可不认为我家族里面的那些年轻的后生,有哪怕一个能够达到吴升的一成,如果真的有一成的话,我也可以宽慰了,但实际上个个都是那些普通的存在。”
“像我这样的人啊,那归根结底还是成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一个人想要承接天时地利人和,这得走多大的运。”
“有多好的命?”
“连小娃娃上学都需要我去进行一些安排,想想看,也实在是让人无奈。全都是一些普通的人啊,不过普通人也就普通人吧,起码也不用担心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到他们的身上。”
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微微摇头。
所以他欣赏吴升的胆识和直接,但也觉得吴升可能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官场沉浮,讲究的是水到渠成,是耐心和火候。
吴升……还是太年轻了些。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柏青松收敛思绪,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回书案,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种沉稳威严的状态:“进。”
门被推开。
当看清走进来的人时,柏青松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是孔孟辛。
这并不意外,孔孟辛作为副执事,前来汇报工作或请示事务,是常事。
真正让柏青松心神微震的,是孔孟辛此刻的状态和眼神。
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打扮,头发梳得整齐。
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精明与隐约的算计,多了几分……平静,甚至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是往常那种带着审视、权衡、偶尔闪烁的精光,而是……一种近乎坚定的坦然。
这种眼神,柏青松太熟悉了。
那是在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并且不准备回头、不准备更改时,才会有的眼神。
“孔副执事?快请进。”柏青松压下心头的异样,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从书案后站起身,主动迎了上去。
他比孔孟辛年长,职位更高,但对方毕竟也是副执事,该有的礼节和尊重,他不会少。
孔孟辛走进办公室,脚步沉稳,但柏青松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手中似乎拿着一份文件?
“柏大人。”
孔孟辛在书案前站定,对着柏青松微微欠身行礼,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但语气却比往日少了几分客套的寒暄,多了几分郑重。
“孟辛啊,坐,坐下说话。”柏青松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自己也走过去坐下,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怎么,是有什么事吗?看你神色,似乎有些不同?”
孔孟辛没有坐下,而是上前一步,将手中那份文件,双手递到了柏青松面前的茶几上。
“柏大人,属下今日前来,是有一件私事,想要向您禀报,并正式提出申请。”
柏青松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份文件上。
那是一份标准的辞呈格式,抬头是“致碧波郡州府参军柏青松大人”,落款处,“孔孟辛”三个字签得笔力遒劲,日期正是今天。
而且,看文件的边角,似乎已经加盖了私人印鉴,甚至……可能已经走了部分内部的电子或纸质报备流程?!
柏青松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拿起那份辞呈,快速扫了一眼内容。
内容很简单,措辞也很官方,自称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近来常感身体不适,且家中老母年迈多病,需人照料,深感难以继续胜任城卫军副执事一职,为不影响公务,恳请辞去副执事职务,恳请批准云云。
“这……”柏青松抬起头,看向孔孟辛,脸上的惊讶和那一丝呆若木鸡的表情,终于再也无法掩饰。
他拿着辞呈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太快了!这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吴升才来找自己探口风,这才多久?孔孟辛的辞呈就已经递上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是铁了心要辞,连基本的挽留流程都等不及走,就直接把签好名、盖好章的正式辞呈拍在自己面前了?!
吴升到底做了什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用了什么他柏青松都不知道的、不可抗拒的手段?!
“孟辛,你……你这是何意?”
柏青松放下辞呈,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辞职?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是说,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他话中有话,目光紧紧盯着孔孟辛,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勉强、不甘、或者被迫的痕迹。
孔孟辛神色平静,甚至露出一丝坦然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柏大人多虑了。”
“无人逼迫,也无人对我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这纯粹是属下个人的决定。”
“正如辞呈中所言,属下深感年岁不饶人,近来处理公务,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加之家母身体每况愈下,为人子者,理当尽孝膝前。继续占着副执事的位置,既耽误公务,也于心不安。”
“故而思虑再三,决定退位让贤,也好让更有精力、更有能力的年轻人上来,为碧波郡城卫军注入新的活力。”
他说得合情合理,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为了公务和孝道做出的艰难决定。
柏青松听着,心中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套说辞,官面文章而已,他一个字都不信!昨天还精神抖擞、处理公务井井有条的孔孟辛,今天就力不从心了?昨天还野心勃勃想要更进一步的孔孟辛,今天就突然看破红尘、要回家尽孝了?骗鬼呢!
但他又不能直接点破。
官场之上,有时候借口比真相更重要。
孔孟辛给了台阶,他就必须顺着台阶下。
“这……孟辛啊,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碧波郡城卫军有你,也是一大幸事。”
“如今骤然请辞,实在是……”柏青松试图做出挽留的姿态,这也是程序的一部分。
“柏大人,属下去意已决,还请大人成全。”
孔孟辛直接打断了他的挽留,语气坚定,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甚至又补充了一句,将柏青松最后一丝是不是吴升逼你的疑问也堵了回去:“至于副执事的人选……属下斗胆建议,现任琉璃市城卫军统领,吴升吴大人,年轻有为,能力出众,更兼有镇玄司背景,深孚众望。”
“若他能接任副执事一职,定能更好地辅助柏大人,造福碧波郡。”
“当然,这只是属下的个人浅见,最终如何定夺,全凭柏大人和上级裁断。”
他说完,对着柏青松再次微微躬身:“辞呈已呈上,相关手续,属下会尽快交接完毕。”
“若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属下便先行告退了,还要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不来打扰大人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柏青松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喊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孔孟辛。
孔孟辛脚步停住,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柏大人,还有何吩咐?”
柏青松看着孔孟辛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震惊、不解、乃至一丝隐隐的寒意压下去。
他走到孔孟辛面前,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
他没有问是不是吴升,也没有问他给了你什么,只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快?
我以为你至少能扛上一阵子,哪怕讨价还价,哪怕犹豫挣扎,至少也该有个过程!为什么会如此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甚至主动为吴升说好话?
这简直……太反常了!吴升到底拿出了什么,能让你如此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地交出副执事的大印?!
孔孟辛与柏青松对视着,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您何必多问的了然。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只是给柏青松一个缓冲的时间。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柏大人,属下在副执事任上,已近十年。”
“这十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人力有时而穷。”
“近来,属下确感精力不济,常思是否该让位于贤能。”
“以前,是未觅得合适人选,心中忐忑。”
“然,自吴升吴统领履职以来,其才干、其魄力、其背景,皆让属下眼前一亮。”
“属下深知,城卫军未来,当在如此青年才俊肩上。”
“属下年老力衰,与其占着位置,不如急流勇退,既全了同僚之谊,也全了心中一份对城卫军的责任。”
“吴统领接任,实乃众望所归,亦能让我碧波郡城卫军,焕发新的生机。”
“此乃属下的肺腑之言,还望大人明鉴。”
他顿了顿,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还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疲惫和衰弱之色,对着柏青松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语气恳切:“属下,拜别大人。”
“日后,还望大人保重身体。”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步履沉稳地走了出去,背影竟显得有些萧索,却又透着一股轻松。
“砰。”
门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柏青松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份辞呈,脸上的表情,是彻底的呆若木鸡。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孔孟辛刚才的话,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些对吴升的高度评价,以及最后那疲惫的咳嗽和敬礼……一切都完美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但正是这种完美,让柏青松感到一阵心悸。
吴升……到底给了他什么?!
能让一个在副执事位子上经营十年、野心未灭的老吏,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后患、甚至主动让贤地离开?!
这绝不是简单的威逼利诱能做到的!这需要让对方看到退比进更有价值,或者不退的后果无法承受!
联想到吴升那平静却笃定的语气,联想到他京都之行的传闻,联想到他背后若隐若现的镇玄司、天工坊甚至更上层的影子……
柏青松猛地打了个寒颤。
是了……
吴升去了一趟京都,见了那么多大人物,听说还与其中一些相谈甚欢,甚至得到了赏识。
他手中,或许掌握着一些连自己这个州府参军都接触不到的、真正顶尖的资源或承诺!
这些东西,对孔孟辛的诱惑,恐怕远超一个副执事的职位!
增寿的宝药?突破境界的契机?家族未来的保障?还是某种无法拒绝的交换?
柏青松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也只有这种层次的筹码,才能让孔孟辛如此心甘情愿!
“这小子……手段通天啊……”
柏青松缓缓坐回沙发,将那份辞呈放在茶几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和后怕。
他刚刚还以为吴升是年轻气盛、把事情想简单了。
现在看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吴升不是想简单了,他是早就有了十足的把握,甚至可能连筹码都准备好了!
自己那番“只要孔孟辛主动辞职,我就举荐你”的话,在吴升看来,恐怕更像是走个过场,通知自己一声罢了。
“从他来找我,到孔孟辛递辞呈……满打满算,不到一天时间……”
柏青松喃喃自语,后背竟然隐隐有些发凉。
这种效率,这种手段,这种对人心、对利益的精准把握和果断出手……
哪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分明是个在官场浸淫了数十年的老狐狸!
而且,吴升的目标清晰明确。
就是要副执事的位置。
为此,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拿出足以让孔孟辛无法拒绝的代价,快刀斩乱麻,根本不给任何博弈、拉锯、讨价还价的机会。
那么……下一个呢?
柏青松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是啊,如果有一天,吴升想要州府参军这个位置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还是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无力。
他之前还曾暗自思忖,以吴升的潜力和背景,未来超越自己是迟早的事,但那个未来应该还很遥远。可现在,看着手中这份还带着墨香的辞呈,柏青松忽然觉得,那个未来,或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遥远。
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自己这个州府参军,能抵挡得住吴升的交换吗?
或者说,自己又有什么是吴升拿不出的、无法拒绝的筹码呢?
权力?地位?吴升似乎并不十分热衷。
资源?
吴升背后站着镇玄司和天工坊。
寿命?健康?家族的保障?……这些东西,对任何身处高位、逐渐年迈的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柏青松忽然觉得,自己坐着的这张宽大、舒适、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椅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安稳了。
就像死亡,你知道它终将来临,但你不知道它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
而当它真的降临时,你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手段,只能默默的哭泣。
“唉……”
柏青松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手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办公室里,檀香依旧袅袅,阳光依旧明媚,但柏青松的心情,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悠闲自得了。
他知道,碧波郡城卫军的天,从今天起,真的要开始变了。
而自己,或许也该早做打算了。
……
返回长青武院的路上,车内。
吴升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琉璃市街景飞速倒退,霓虹初上,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车外。
他刚刚处理完孔孟辛的事情,心情平静。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笔交易。用对方急需的资源,换取自己需要的位置,公平合理,各取所需。至于孔孟辛是否真的心甘情愿,是否还有别的想法,他并不在乎。只要结果符合预期,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就在他思索着接下来去天工坊考核锻造师的事情时,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孔孟辛。
吴升按下接听键,语气温和而尊敬:“孔执事。”
“吴统领,是我,孔孟辛。”通讯器那头传来孔孟辛的声音,比之前在办公室时,少了几分官腔,多了几分复杂,但总体是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感激的,“没有打扰到您吧?”
“孔执事客气了,没有。”吴升道。
“那就好。”
“吴统领,我是想告诉您一声,辞呈我已经正式递交给了柏参军。”孔孟辛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吸了口气,才继续道,“相关的手续,我会尽快交接清楚。最迟后天,应该就能全部办妥。接下来,就等上面的流程走完了。”
“有劳孔执事了。”
吴升的语气依旧平和,却也很是尊敬,“此事,吴升铭记于心。日后孔执事家中若还有何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那些个丹药,需按时服用,辅以我留下的那套调息法门,效果更佳。令堂的身体,定能好转。”
“多谢吴统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孔孟辛的声音明显激动了一些,那长寿丹和配套的功法、宝药,对他而言,是救母的仙丹,也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保障。
吴升的售后服务承诺,更是让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忐忑也消散了不少,“吴统领年轻有为,胸怀宽广,日后必成大器!”
“这碧波郡城卫军副执事之位,由您来接任,实至名归,也是我碧波郡之福!”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至少听起来是。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吴升收起通讯器,目光望向车窗外流淌的灯光。
副执事之位,基本算是到手了。
剩下的,就是走流程,等待正式的任命下来。
按照惯例,这种级别的职务变动,审核流程走下来,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半个月,不长不短。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锻造师的身份也落实一下。”吴升心中盘算。
霸刀山庄一行,他暗中观摩、学习,乃至复制了大量的锻造技艺和心得,配合系统提供的通用熟练度,早已将这些技艺融会贯通,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
他自我评估,若全力施为,锻造出四品,甚至触摸到三品门槛的兵器宝物,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已经有了四品阵法师、城卫军统领等这些耀眼的头衔,若再突然爆出一个四品锻造师的身份,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七品,刚刚好。”吴升定下目标。
七品锻造师,在碧波郡已算高手,足以获得相应的尊重和资源倾斜,但又不至于太过扎眼。而且,七品锻造师的官衔天赋,对他接下来的修炼,应该也有不小的助益。一切,都要为九月初的那次重要修炼服务。
“体魄372万……”
吴升感受着体内磅礴如海的气血力量,这力量足以让无数同阶,甚至更高阶的修士绝望。但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
三品髓海境界,寻常修士体魄多在数十万徘徊,能过百万者已是凤毛麟角。而他,已是他们的数倍乃至十数倍。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快,更强,在真正的风暴来临前,筑起足以抵御一切的堤坝。
城卫军的官职体系,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经济发展关联并不直接。
那属于另一套行政和经济管理体系。
城卫军,核心职责是安全。
对内维持秩序,对外抵御威胁。
他成为副执事,乃至未来更高的职位,本质上是为了获取更强大的个人实力,从而在更高层面,更好地履行安全职责。
他无意与平民为敌,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权力、地位、乃至修炼资源的一部分,都来自于这方世界的秩序和人口基础。
没有稳定的秩序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所谓的官职、权力,都将失去意义。
维护这方天地的稳定,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维护他自己成长的土壤,而今天不急。
吴升突然想去长青武院坐一坐。
到了长青武院之后,忽略了长青武院,其他的一些学生们看着他的那种极为复杂且尊敬的眼神。
他溜达着转悠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她以前所在的院落,不知为何心中一痛,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
“这群畜生,全都要死,一个不剩!”
……
翌日,天工坊,司徒弘与宁化书的小院,院中那棵老树依旧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凉。
树下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老酒,两个酒杯。
当吴升提着两坛用古朴陶罐装着的好酒走进小院时,正在对弈的司徒弘和宁化书几乎是同时眼睛一亮,棋子一丢,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
“哎呀!我们的好徒儿回来啦!”司徒弘嗓门洪亮,几步就跨了过来,接过吴升手中的酒坛,鼻子凑上去深深一吸,陶醉道,“好酒!光是闻这味儿,就知道不是凡品!算你小子有良心,没忘了我们两个老家伙!”
宁化书则是笑眯眯地打量着吴升,眼神中满是欣慰和骄傲,他拍了拍吴升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坐快坐!”
“正好,我们两个老家伙刚摆上棋盘,你就来了,看来今天这局棋是下不成了,得好好听听我们吴大阵法师的京都见闻!”
吴升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笑容,拱手行礼:“弟子吴升,见过两位师父。一点薄酒,不成敬意,还望师父们莫要嫌弃。”
“嫌弃?这么好的酒,我们嫌弃什么!”司徒弘已经迫不及待地拍开一坛酒的泥封,浓郁的酒香混合着淡淡的灵气顿时弥漫开来,他给三人都倒上酒,端起酒杯,“来,先走一个!庆祝咱们的好徒儿从京都载誉归来!”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温润醇厚,灵气丝丝缕缕化开,滋养经脉,确是佳酿。
“好酒!”
宁化书赞了一句,放下酒杯,看着吴升,眼中满是感慨,“吴升啊,你在京都的事情,我们虽然没能亲去,可耳朵里早就被灌满了!四品阵法师!力压群雄!给我们碧波郡,给我们天工坊,可是大大地长了脸啊!”
司徒弘也接口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甚至有一丝与有荣焉的炫耀:“可不是嘛!现在出去,谁不知道我司徒弘和宁老头的徒弟,是咱们碧波郡,不,是咱们北疆九州最年轻的四品阵法师之一?哈哈,那些老家伙,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拍了拍吴升的肩膀,力道不小:“好小子!干得漂亮!不过说起来,你这进步速度,也太吓人了点。我们这两个当师父的,才三品,你这徒弟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再过两年,是不是就该你教我们了?”
这话虽是玩笑,却也透着几分真实的心绪。
他们是真的为吴升感到骄傲,同时也隐约有种徒弟太厉害,师父压力大的幸福感。
毕竟,有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徒弟罩着,他们晚年也能更加安稳,不必担心什么晚年不祥了。
吴升连忙谦虚道:“师父言重了。弟子能有今日,全赖两位师父悉心教导,打下的根基。京都之行,不过是侥幸有所得,不足挂齿。在阵法之道上,弟子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日后还要多多向两位师父请教。”
他态度恭谨,语气真诚,让司徒弘和宁化书心中更是舒坦。
这个徒弟,天赋卓绝,成就惊人,却依旧尊师重道,不骄不躁,实在难得。
“对了,吴升啊。”
宁化书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丝略显不好意思的神色,搓了搓手,“你这次回来,能在碧波郡待上一段时间吧?手头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忙?”
吴升心中一动,脸上笑容不变,放下酒杯,认真道:“回师父,弟子这次回来,主要是处理一些私事,并无特别紧急的要务。师父若有差遣,但请吩咐,弟子定当尽力。”
宁化书闻言,和司徒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宁化书轻咳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
“你之前去京都参加阵法师大会,我们两个老家伙没去,一方面是觉得年纪大了,懒得折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长青武院这边,有一件要紧事脱不开身。”
吴升点头,表示理解:“弟子听李前辈提起过,似乎是与在武院内布设大型聚灵阵有关?”
“正是此事!”
司徒弘接过话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愁容,“这事儿啊,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咱们长青武院,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这是好事。”
“可也正是因为历史悠久,武院的主体建筑区域,包括最重要的几个修炼区、教学区,其地势、建筑布局、甚至地脉走向,都已经固定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想要在这种既定的格局上,强行布设一个覆盖范围广、效果显着的大型聚灵阵,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宁化书补充道:“聚灵阵,讲究的是引动、汇聚、疏导天地灵气。”
“武院人多,建筑密集,地气、人气驳杂,各种气场交织,本身就形成了复杂的环境。”
“我们之前设计了几个方案,也尝试着布置了几处阵基,可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要么聚灵效果大打折扣,要么灵气分布不均,甚至在某些节点还会出现灵气滞涩、冲突的情况。”
“我们两个老家伙,头发都快愁白了,也没想出太好的解决办法。”
说到这里,宁化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吴升,搓着手道:“本来呢,这种难题,我们两个当师父的,拉下脸来问徒弟,实在有些……咳咳,难以启齿。”
“但是吴升啊,你在京都阵法师大会上的表现,我们都听说了。”
“四品阵法师啊!”
“而且能在那等天才云集之地脱颖而出,你对阵法的理解,尤其是对复杂环境、非常规布局的阵法应对,肯定有独到之处。”
“所以……我们想着,你能不能抽空,去武院那边看看,帮我们参谋参谋,看看这聚灵阵,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有没有什么改进的思路?”
他说完,和司徒弘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吴升,那眼神,活像两个遇到难题解不开、期待学霸孙子帮忙的小老头。
吴升看着两位师父那混合着期待、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死马当活马医的眼神,心中不由莞尔。
他能理解两位师父的难处,大型聚灵阵在复杂环境中的布设,本就是阵法中的难点,涉及风水堪舆、气场调和、阵基联动等诸多方面,确实不易。
而且,两位师父对他有授业之恩,平日里也多有关照,为他挡下了不少潜在的麻烦。
不然这一次吴升在遇见那一位小少爷的时候,这也不至于会这么意外了,毕竟他已经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遇见像这样子的非常跳脱且愚蠢的人了。
帮这个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头应下,笑容温和而肯定:“师父有命,弟子自当遵从。能为武院聚灵阵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弟子的荣幸。正好弟子今日也无其他要紧事,不如我们现在便过去看看?或许能有些粗浅的见解,供师父们参考。”
司徒弘和宁化书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好!好!好!”
司徒弘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就知道你小子靠得住!走走走,现在就去!宁老头,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一下,带路啊!”
宁化书也是满脸笑容,连忙起身:“对对对,现在就去!吴升啊,你可别谦虚,你的粗浅见解,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拨云见日的关键!”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认真的女声:“师父!我回来了……咦?师兄?!师兄你回来啦!”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扎着马尾、容貌清秀、眼神明亮的少女走了进来,正是唐金镯。
她看到吴升,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满是惊喜和崇拜。
“金镯,你来得正好!”
宁化书笑道,“你师兄答应帮我们去看武院的聚灵阵了,快,跟我们一起去,给你师兄打打下手,也能多学点东西!”
“真的吗?太好了!”唐金镯看向吴升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仰慕。
她能成为司徒弘和宁化书的弟子,全靠吴升当初一句话。
这一年来,她刻苦学习阵法,进步飞快,但也深深感受到阵法之道的浩渺与艰难。
越是学习,她就越是明白,自己这位师兄,能在如此年纪达到四品阵法师的境界,是何等恐怖的天赋和努力!
那简直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自己哪怕再努力,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师兄的崇拜,那是一种近乎信仰的、纯粹的对强者的向往。
当然了,在这小一年的时间里,心态也逐渐的调好了,从原本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一些自卑,到现在慢慢的也阳光起来了。
这也是两个师父的帮忙,她真的觉得自己幸运到了极限……
一行四人,便离开小院,来到了长青武院。
……
长青武院本质上是一个私密有度的地方,吴升一般去的地方都是人住的地方,当然了,也有很多是人不住的,是单纯的风景。
这看起来是一种对于空间的浪费,但是也只有长青武院这样的一个地方,会有这样的资格去浪费这所谓的空间。
至于这一次去的长青武院内部的一处位置,居然是长青武院内部山谷。
吴升以前没有去过那样的一个地方,毕竟他一个人跑去那样的一个地方,不存在有任何的意义。
路上,唐金镯亦步亦趋地跟在吴升侧后方,看着师兄挺拔的背影,听着师兄和两位师父从容不迫地交谈着一些她听不太懂的阵法术语,心中充满了激动和自豪。
这就是她的师兄!
如此年轻,如此强大,如此受人尊敬!自己何其幸运,能成为他的师妹!
很快,他们来到了目的地,此地被武院选作聚灵阵的核心布设点。
此刻谷中已有不少阵法师在忙碌,刻画阵纹,安置阵基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力和各种材料的气息。
看到司徒弘和宁化书两位三品阵法师亲至,众阵法师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
而当他们看到两位大师身后跟着的那个年轻得过分、气度却沉稳不凡的青年时,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讶、好奇,乃至敬畏的神色。
“是吴升师兄!”
“四品阵法师吴升!”
“他真的来了!听说他在京都阵法师大会大放异彩!”
低声的议论迅速在人群中传开。
吴升的名字和事迹,早已在阵法师圈子里传遍了。
吴升对众人的目光和议论恍若未觉,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那些已布置了大半的阵基所吸引。
他快速扫过整个山谷的地形、建筑布局、植被分布、地脉隐约的走向,以及那些已刻画好的阵纹和放置的阵基材料。
司徒弘和宁化书在一旁,低声向吴升介绍着他们之前的设计思路、遇到的难题,以及尝试过但效果不佳的几种调整方案。
唐金镯努力竖起耳朵听着,那些术语和原理,有些她能听懂,有些则云里雾里。
她看到吴升师兄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目光却始终在谷中各处逡巡,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数据在流动、计算、推演。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吴升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谷中一处看似寻常、实则气息有些紊乱的阵基节点上。
“师父。”吴升开口,声音平静,“弟子大概看出一些问题所在了。”
司徒弘和宁化书精神一振,连忙道:“快说快说!”
周围忙碌的阵法师们,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位年轻的四品阵法师,有何高见。
吴升走到一处临时搭建、用来绘图和讨论的木制黑板前,拿起炭笔,一边快速勾勒,一边清晰而沉稳地讲解起来:“此地建筑古旧,地气沉厚,但多年人气侵染,已形成固有场。”
“师父们设计的九宫汇灵阵本身无错,但阵眼选取,略偏生门。”
“与东南角那棵三百年古槐的乙木精气有所冲克,导致灵气在景门与杜门交接处滞涩……”
“此处地下三丈,应有暗流,水汽上涌。”
“与离火阵基的炎力形成水火未济之势,不仅削弱聚灵效果,长久之下,恐损阵基……”
“可在此处,增刻一组巽风导引符文,借风势疏导驳杂气场。”
“将那处坎水阵基,偏移七寸三分,以暗合地下暗流走向。”
“再将核心阵眼,移至中宫偏开门之位,以开门纳气之利,统御全局……”
吴升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每一句都直指关键。
他手中的炭笔在黑板上飞快移动,勾勒出简明的阵图,标注出问题节点和修改方案。
那些在司徒弘、宁化书眼中困扰多时的难题,被他三言两语,便指出了症结所在,并给出了具体、可行的解决思路。
司徒弘和宁化书刚开始还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露出思索和恍然之色。渐渐地,他们的表情从思索变成了惊讶,又从惊讶变成了震撼!
吴升所指出的问题,有些是他们隐隐感觉不对劲但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是他们完全没意识到的盲区!
而吴升提出的解决方案,更是巧妙至极,往往从他们未曾想过的角度入手,四两拨千斤,看似简单的调整,却能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周围的阵法师们,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又目瞪口呆。
他们中不少是七品、八品,甚至六品的阵法师,在碧波郡也算好手,但听着吴升的讲解,只觉字字珠玑,却又深奥无比,很多地方需要反复琢磨才能理解一二。
看着黑板上那看似简单、却蕴含无穷玄妙的阵图修改,他们心中对吴升的敬畏,达到了顶点。
唐金镯站在人群边缘,仰头看着黑板前那个挥洒自如、侃侃而谈的俊朗身影。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师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说服力,那些复杂玄奥的阵法原理,从他口中说出,似乎都变得清晰易懂了许多。
虽然她大部分还是听不懂,但那专注的神情、自信的气度、以及周围两位师父和众多阵法师那毫不掩饰的惊叹、敬佩目光,都让她心潮澎湃,眼中闪烁着无比的崇拜光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厉害可以形容了。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难怪师兄能在京都力压群雄!有师兄在,还有什么阵法难题是解决不了的吗?
讲解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
当吴升放下炭笔,转身面对两位师父时,司徒弘和宁化书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兴奋之中。
“妙!太妙了!”
司徒弘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脸色发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乙木精气与生门相冲……我怎么就没想到!偏移七寸三分……暗合地流……天才!简直是天才的想法!”
宁化书也是激动得胡子颤抖,他一把抓住吴升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吴升!不,好徒儿!你……你真是给我们两个老家伙,上了一课啊!”
“不,是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课!这聚灵阵,按你说的改,绝对能成!而且效果,恐怕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上三成不止!”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议论声。
效果提升三成?
这对于一个大型聚灵阵来说,简直是质的飞跃!这意味着整个长青武院的修炼环境,都将得到巨大的改善!
吴升他微微欠身:“师父过奖了,弟子只是旁观者清,提了些浅见,具体布置,还需师父们和各位同僚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司徒弘大手一挥,豪气道,“有了你这套方案,剩下的就是按图施工!最多三十天,不,二十天!我们就能把这聚灵阵彻底弄好!到时候,咱们长青武院的灵气浓度,绝对能让其他武院眼红!”
宁化书也是连连点头,看着吴升,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骄傲。
有这样的徒弟,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时间,吴升又应两位师父的强烈要求,留在现场,对一些关键节点的布置进行了更详细的指导和示范。
他手法娴熟,对灵气的操控精妙入微,往往信手拈来,便能解决一个小难题,又引得阵阵惊叹。
直到日头偏西,大部分关键问题都已理清。
剩下的细化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后,吴升才在两位师父千恩万谢、以及众多阵法师敬佩的目光中,告辞离开。
是时候去天工坊,明日处理锻造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