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风声越来越紧,除了峻阁和张敦海,又有不少认识的朋友听说了消息,跑来问我情况。
有的纯粹是关心,有的则是满腔热血,主动请求到时候陪我一起出战
像裴泽这种,跟我关系是铁,但纯属战五渣,跑两步都喘的,我肯定是好言好语给劝住了。“泽啊,你的心意哥领了,但这次不是打篮球,你真不合适,在家等消息就行。”
还有像于桐那种愣头青,刚混进我们圈子没多久,天不怕地不怕,听说有大场面,兴奋得两眼放光,非要跟着去见世面。
我也给坚决谢绝了。“桐,不是哥不带你去。这种架,没经验的上去,容易懵,一懵就容易出事。冲太靠前,万一被干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我好说歹说,才把他按下来。
挑来挑去,最后能带、也敢带的,就六个人:张敦海、峻阁、梁爽、小王、鸽子,还有沐恩。
大战前一天晚上,照例是聚餐。地点在华子自己开的一家饭店。饭店里里外外都是人。有点地位的,都在里面包间坐着。
更多是跟着自己大哥来的小弟,黑压压一片,挤在饭店门口的空地上抽烟、聊天,或者干脆就蹲在各自大哥的轿车旁边等着。
华子混了这么多年,不光在城西,他还在城东、下面县里、甚至临海、温岭那边,都认识不少人,交情有深有浅。
这次他是动了真格,正经叫来不少助拳的。
请外援有外援的道理,人家打完了拍拍屁股就走,回自己地盘,不怕被孙勃事后报复,也不怕在本地落下话柄。
至于城西本地的其他那些闲散势力,比如晨冬那种级别的“二流大哥”,这时候都聪明得很,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电话不接,面也不露。
孙勃和华子,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干脆两不相帮,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聚餐的具体过程,我就一笔带过了。
反正我跟张敦海他们几个,就像几个小透明,挤在大厅一个靠角落的桌子,闷头吃饭,偶尔喝口啤酒,也不怎么说话。
这帮从各地凑来的社会人,三教九流都有,很多人互相之间本来就不对付,甚至还有点旧怨,几杯酒下肚,话头就冲,吵吵嚷嚷,好几次差点在饭桌上就干起来。
但只要华子或者北辰,往那一站,闹腾的双方立马就偃旗息鼓,各自坐下。
第二天,天色阴沉。下午,我先带着我们六个人,按照通知,去跟北辰集合。
集合点在一个偏僻的汽修厂后院,这里已经停了几辆面包车,人影幢幢,气氛凝重。
峻阁他们几个,虽然昨天在饭局上还算镇定,但此刻,脸上还是掩不住紧张。
我们找到了北辰。他正跟东子还有几个人交代着什么,看到我们过来,他点了点头。
“北哥。” 我带着人打了个招呼。
峻阁他们也跟着叫了声“北哥”,声音没哆嗦。毕竟他们跟鲍雨龙在篮球队做过队友,鲍雨龙那也是城西排得上号的人物。
北辰扫了我们七个人一眼,没多废话,直接说:“一会儿打起了,别掉队。听到什么动静,看我和东子手势。别乱冲,但也别怂。”
说完,他对旁边的东子扬了扬下巴:“东西给他们。”
东子拎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帆布旅行包,“嗤啦”一声拉开拉链。
看清里面的东西,我们几个,包括我在内,呼吸都顿了一下。
一把手枪;一把老式的五连发猎枪,还有一把双管猎枪。旁边散乱地扔着几把开刃的砍刀,还有几根实心钢管。
东子弯腰,先把那三把枪拿出来,然后指了指剩下的刀和钢管:“枪就这三把,你们自己分分。刀和管子,不够再说。”
这下峻阁他们是真的有点懵了,互相你看我我看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看到这玩意摆在面前,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东子看我们愣着,可能误会了,还以为我们嫌枪少,补充了一句:“最近风头紧,这玩意儿不好搞,做不到人手一把,凑合着用,威慑为主,不需要真干死人。”
东子拍拍枪管:“化l老货,放久了,用之前磕打磕打,小心哑火。”
这里得提一嘴,那时候我们那地方市面上能见到的枪,不少都来自一个听起来很遥远的地方:青海化l县。
那地方穷,是真穷,山多地少,国家级贫困县。可偏偏,当地不少老乡硬是靠着一手造枪的手艺,实现脱贫致富,也算是一桩奇谈。
这里曾臭名昭着的大军阀,青海王马步f的兵工厂所在地,老乡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祖传手艺在的。
不过现在是新社会,那种什么大型地下工厂肯定是不存在了,而是以家庭为单位,分工明确。
有人专门在简陋的旧车床上车枪管,有人做枪身,有人弄撞针,还有人负责简单的“发黑”防锈处理,最后再集中起来组装。
工具就是些老旧的车床、台钻、砂轮机,技术门槛说高不高,有些半大孩子都能上手帮忙。
老乡们白天放羊,晚上造枪,那叫一个民风淳朴。
就这么形成了“分散加工、集中组装、异地销售”的一张暗网。
想想都觉得荒诞,九十年代,一个西部偏远小县鼓捣出来的东西,却能流毒全国,制造无数血案。
不过到了我们那时候,二十一世纪初,国家开始下狠手严管,市面上流通的枪弹确实锐减了许多。
对于化l当地老乡,国家也并没有一棒子打死,而是开展政策扶持,技术扶持,支持老乡们就业创业,谋求新出路,比如我家现在楼下的拉面馆,就是化l回民大叔开的。
一次闲谈时,老板指了指正在拉面的厨子:“我弟,当年造枪给判了四年。”
我听完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你家面口感好,原来大厨是拉手枪膛线出身的,这你妈的,膛线都能拉出来,拉个面不是小菜一碟?”
如果说青海化l主打一个短小精悍,贵州松t就是主打一个无限火力,连你妈的火箭筒,小微,捷克式都能给你造出来,但是95年前后就被打掉了。
最后一个就是广西北海某县,两百多年烟花爆竹制造历史,你以为跟你闹呢?我们这边的喷子一半都是广西出品。
何况人家临近珠三角,区位优势明显,甚至还有外包零部件的扩展业务。
民风也是相当淳朴,动不动宗族之间就是成百上千人的械斗,那规模,赶上日本战国时期织田信长的大战了。
土炮,迫击炮,手雷,男女老少端着喷子齐上阵,给武警叔叔忙坏了。
不过这都是八九十年代最乱的时候了,而进入二十一世纪,像华子这种级别的大哥,手下长短家伙凑一起,估计也就几十把。
真正军队流出来或者正经厂子造的制式枪支,他手里恐怕不超过三把,那是压箱底的宝贝。
没时间发呆。我蹲下身,先拿起那把五连发,入手沉甸甸的,我检查了一下,枪膛是空的。
我递给张敦海“海哥,你拿这个。”
峻阁伸手拿起了那双管猎枪,掂量了一下,没说话。
我又捡起了那把自制手枪,握在手里反复看了几眼,这把枪只能我来用了,毕竟我是这帮人里唯一摸过枪的.。
剩下的梁爽、小王、鸽子、沐恩,各自挑了一把趁手的砍刀或钢管。沐恩拿了钢管,在手里挥了挥。
东子看我们分好了,又快速给我们示范了一下怎么装填子弹,怎么击发,其实很简单。
“记住,保险平时关着,用时再开。别走火打了自己人。” 东子最后叮嘱了我一句,毕竟我拿的是手枪。
示范完,他把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子弹递给我,大概二三十发的样子,大多是猎枪和霰弹枪的铅弹,手枪子弹不超过五发。
“就这些,悠着点用。”
我们把家伙各自藏好,枪用衣服裹着,砍刀钢管塞在随手拿的布袋里。
然后,跟着东子的指引,上了一辆贴着深色膜的面包车。车里已经有几个人了,都是生面孔,互相点了点头,没人说话。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出汽修厂后院,车厢内一片沉默,只有其他车辆跟上的声音。
我们朝着郊外的方向,一路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