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以基本告一段落,四野核心层的工作重心已从战略追击,转向更为艰巨的系统性建设。
刘川在野战军司令部的作战大厅里,这里如今悬挂着中国地图和亚洲地图,他的目光越过已基本标红的国内区域,投向了更广阔的周边。
聂政委将一份报告放在会议桌上:“部队休整、剿匪、巩固地方,这些工作都在按计划进行。各纵队汇报上来的情况,士气很高,但连续作战的疲劳也是实实在在的。司令员你提出的‘以休养战,以训促战’,下面都很拥护。”
刘川转过身,点了点头:“仗打完了,但战斗队的思想不能丢。不过,未来的仗怎么打,靠什么打,需要我们看得更远一些。”他走到桌前,敲了敲桌面:“老韩、老刘、老朱、老肖、老谭,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商量一下我们四野,乃至我们军队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人才和技术。”
韩楚刚刚端起茶杯,闻言立刻放下:“司令员,你是不是又有新想法了?咱们现在的家伙式,比起一年多前,可是鸟枪换炮了。”他指的是那些缴获得美式和初步自产的122重炮和重型坦克。
刘亚接过话头:“装备是在更新,但我们在技术兵种,尤其是在装甲和航空领域的人才缺口非常大。现有的骨干大多是边打边学,或者依靠改造过来的日籍技术人员,系统性的培养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
刘川示意机要参谋将几份初步方案分发给大家:“这正是我要说的。我目前在考虑一件事,在沈阳以现有的军工基础和技术人员为依托,成立两所专门的院校:东北装甲学院和东北航空研究院。”
谭正仔细看着方案:“装甲学院,这是要系统地培养坦克设计、制造、维修和指挥人才了?规模还不小,首期招生2000人?”
刘川肯定道:“对,我们不能总是靠缴获,也不能总指望别人的图纸。穆勒先生和陈致远教授他们带来了技术和初步的设计能力,但要把这些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需要大批懂理论、能动手的专业人才。这2000人,要从部队里有文化基础的战士、干部里选,也要从刚解放的城市里招收符合条件的青年学生。”
朱锐对技术装备最为敏感,他翻看着方案中关于课程设置的部分:“坦克理论、内燃机原理、装甲材料、火炮观瞄、战术指挥……好家伙,这可比我们当年在炮兵教导队学的东西深多了,也系统多了。这是要培养工程师和指挥官的结合体啊。”
“老朱说到点子上了。”刘川赞许道:“未来的装甲兵,不能只会开车打炮,更要懂得为什么这么设计,怎么维护,乃至如何改进和发展。穆勒先生同意出任装甲学院的名誉院长兼首席技术顾问,陈致远教授负责具体教学和研发组织工作。我们要给他们最好的支持。”
肖光的声音响起:“我支持,这事关咱们部队的长远战斗力。不过,招生和政治审查必须严格,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一定要确保根正苗红,思想过硬。政治部会抽调得力人手,配合学院做好这项工作。”
“这是自然。”聂政委点头:“不仅要技术过硬,思想更要过关。老谭,这事你和肖副司令多费心。”
刘亚更关心的是实际操作层面:“校舍、教材、教具、实习用的设备,这些都需要尽快落实。沈阳这边有不少原日伪留下的工矿企业和研究所,可以利用起来。我会协调后勤和工兵部门,优先保障这两所院校的建设。”
“还有那个航空研究院,”韩楚敏锐地指出了另一个重点,“咱们现在飞机不多,飞行员也主要靠小林觉他们带出来的老底子和改造的鬼子飞行员。成立研究院,是想自己造飞机?”
刘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是的,造飞机。不仅仅是仿制现有的零式、九九式,还要研究更先进的机型。穆勒先生通过他的关系,帮助我们联系了一些在德国国内不得志的航空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有些人已经表示愿意来中国工作。虽然过程会很难,可能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短期内看不到成效,但这一步必须迈出去,我们不能总指望天上飞的是别人的飞机。”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自己造飞机,这个目标对于一支刚从小米加步枪发展起来的军队来说,显得格外宏大甚至有些遥远。
刘亚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同意司令员的判断。我们在东北打下了这么好的工业基础,鞍山的钢,抚顺的煤,沈阳的兵工厂,如果不用于向上突破,那就是浪费。困难肯定有,但事在人为。参谋部会全力协助,协调资源,疏通环节。”
朱锐也表态:“炮兵这边需要什么配合,司令员尽管下令。咱们的炮对空射击一直是个短板,如果以后自己的飞机能上天,对地攻击、侦查校射都能结合起来,那战斗力又能提升一个台阶。”
“好,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这件事就定下来。”刘川一锤定音:“装甲学院和航空研究院的建设,作为当前仅次于部队休整和剿匪的重要任务来抓。由刘亚参谋长总协调,谭正主任负责人员选拔和政治保障,朱锐司令在技术和装备上提供支持,肖光副司令负责纪律监督和安全保卫。”
他看向韩楚,“韩副司令,你在广西发现的金矿,可是我们的及时雨,后续的资金保障,还需要你多跟进,确保能够支撑这两个吞金兽的初期投入。”
韩楚爽快答应:“没问题,广西那边已经初步恢复了生产,资金会优先保障这两个项目。不过司令员,我有个想法,”他顿了顿:“咱们能不能在学院里,也开设一些短期培训班,让各纵队现有的装甲兵、汽车兵骨干轮流来进修一下?不要求他们成为设计师,但至少要懂得更专业的维护和基本的战术原理。前线的磨刀石也不能停啊。”
刘川赞赏地看了韩楚一眼:“这个建议非常好,就叫‘干部轮训班’,纳入学院的正常教学计划。要让一线指挥员也接触和了解这些新技术、新装备,未来的仗,是诸兵种协同的仗,指挥员不能是外行。”
会议又持续了很久,众人就学院的选址、师资调配、学员待遇、保密条例等细节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整个过程没有空泛的口号,只有务实的问题分析和任务分解,体现了四野高层高效严谨的工作作风。
散会后,刘川和聂政委最后离开。
“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大?”聂政委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造坦克、造飞机,还要成体系地培养人才,这需要的投入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短期内很难看到军事效益。”
刘川看着楼下院子里匆匆来往的参谋和工作人员,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老聂,我知道有风险,有困难。但你看,”他指了指窗外,“我们从黄崖洞兵工厂的小作坊,到现在能自己产步枪、造步兵炮,甚至开始摸索造坦克、造飞机,靠的是什么?就是一步步积累,敢想敢干。现在我们有了一定的底子,有了一批像陈教授、穆勒先生这样的专家,还有了相对稳定的解放区,这个机会不抓住,等将来形势有变,就追悔莫及了。”
他转过身,语气变得凝重:“国内的战事基本平息,但世界并不太平。欧洲新技术、新装备日新月异。我们不能只盯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在为五年后,十年后,甚至更远的未来打基础。现在投入,将来可能挽回万倍的损失,甚至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这笔账,值得算。”
聂政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深意了。是啊,不能光顾着低头拉车,还得抬头看路。这件事,我支持你。中央那边,我会详细汇报我们的考虑和规划。”
“嗯,有你把关,我放心。”刘川笑了笑,随即又收敛了神色,“另外,通知一下刘亚和谭正,让他们在物色学员和研究人员时,眼光可以再放宽一些。不仅仅是国内,海外有愿意回来的华人专家、留学生,只要背景可靠,有真才实学,我们都要尽力争取。穆勒先生那边招募德国人才的工作,也要给予充分的支持和便利,该给的条件要给足。”
“吸引海外人才这倒是个新思路。”聂政委记了下来,“我让有关部门研究一下具体怎么操作。”
几天后,关于成立东北装甲学院和东北航空研究院的命令正式下发。四野在经历短暂休整后开始转向一个全新的、更具挑战性的方向——系统性地培养属于自己的高科技军事人才,铸造面向未来的利剑。
在沈阳郊区,一片原日伪时期的兵营和厂房被迅速划拨出来,工兵部队和征集来的工人们开始日夜不停地进行改造施工。陈致远教授带着技术团队,已经开始整理穆勒提供的坦克图纸和技术资料,着手编写最初的教材。而在更远一些的隐秘地点,航空研究院的选址和初期规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穆勒先生对刘川的远见和支持力度感到惊讶和振奋,他通过秘密渠道发出的招募信息,已经开始收到一些来自欧洲的回应。虽然前途未卜,困难重重,但一颗颗种子,已经在这片饱经战火的黑土地上悄然埋下。
刘川站在刚刚挂上“东北装甲学院筹备处”牌子的大门口,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对陪同的刘亚和谭正说:“记住,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未来都可能是我们装甲部队的脊梁。要把最好的资源向他们倾斜。”
“是,司令员。”刘亚和谭正齐声应道。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项投入巨大、见效缓慢的工程,但其潜在的意义,或许不亚于刚刚结束的任何一场大战。就在四野上下忙于休整、剿匪和根据地建设之时,一条通往更强未来的隐秘赛道,已经悄然铺开。而这条赛道上即将面对的挑战和机遇,或许远比他们此刻想象的更为复杂和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