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怀中的婴孩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先是发出几声细微的哼唧,如同幼猫啜泣。
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化作响亮的啼哭,在屋内回荡。
“这···怎么回事?他怎么哭个不停?”
圣上闻治手忙脚乱地抱着孩子,笨拙地摇晃着。
他那双平日里批阅奏章、指点江山的手,此刻却显得如此无措。
可无论他怎么哄,怀中的瑾玄依旧哭得声嘶力竭。
闻治只得将孩子交还给夏挽,眉宇间满是焦灼。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来也怪,瑾玄一落入夏挽怀中,那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便渐渐转为委屈的抽泣。
小家伙一个劲地在夏挽胸前蹭着,小脸涨得通红。
“可能是饿了?”
夏挽轻声道,手指抚过儿子湿润的面颊。
闻治这才恍然,快步走出里间,朝着门外喊道:“方远!方远!”
方远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圣上,奴才在。”
“奶娘呢?入宫了没?”
闻治焦急的看向方远。
“圣上,奶娘们还在查验,须得确认身子无虞方能入宫。”
“赶紧去催!”
闻治抬脚虚踢一下,面露愠色,“连个奶娘都找不来,养你们何用!”
他顿了顿,又道:“先去煮些羊奶来。”
里间,夏挽听着门外的对话,低头看着怀中抽泣不止的儿子,终是下定了决心。
她背过身去,轻轻解开衣襟,将孩子凑近胸前。
瑾玄的小脑袋在母亲胸前拱来拱去,本能地寻找。
“这帮蠢货,连个奶娘都找不来···”
闻治一边抱怨着一边走进里间,却见夏挽背对着他,怀中的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
他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什么,几步上前,惊呼道:“你在自己喂奶?”
“嗯。”
夏挽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怀中的孩子,“在奶娘找到之前,我自己喂。”
这个决定在她心中酝酿已久。
在她来的那个时代,母亲亲自哺乳再寻常不过。
她从未想过要找奶娘,不愿看到儿子与奶娘亲近而疏远了自己这个生母。
若非突如其来的人命官司,导致她暂时被关在宫里。
她本该在平澜院中平安产子,亲自哺育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如今孩子早产一月,本就弱小,她怎么忍心看着他饿得直哭,或是勉强喝着那腥膻的羊奶?
“哪有自己奶孩子的。”
闻治皱起眉头,语气中满是不解。
在他的认知里,贵族女子亲自哺乳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舍不得儿子饿得哭,也舍不得儿子喝羊奶。”
夏挽抬起头,目光坚定,“明明我就是他娘,我的儿子吃我的奶不是天经地义么!”
这句话掷地有声,让闻治一时语塞。
他看着夏挽那双执拗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怀中那个弱小得令人心疼的孩子,心中的坚持忽然动摇了。
“嗯,行吧!”
闻治轻声道,算是默许了这个有违常理的决定。
就在这时,怀中的瑾玄忽然又瘪着小嘴哭了起来,比先前更加委屈。
“怎么又哭了?”
闻治急忙上前,满眼担忧。
夏挽脸色微变,轻声道:“可能是他吸不出来。”
她感到胸口胀痛,却不见奶水流出,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那怎么办?”闻治傻眼了。
他都已经接受了夏挽亲自哺乳的事实,为何儿子还是要挨饿?
“你来。”
夏挽将孩子轻轻放在一旁,抬头看向闻治,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闻治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我?”
“嗯。”
夏挽点头,解释道:“儿子力气不够大,你来帮他。”
闻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压低声音道:“胡闹!这要是传出去了,朕的脸还要不要了。”
夏挽翻了个白眼,一字一句道:“要是有人知道当今天子爬墙闯人家女子闺房,不知道那脸还在不在?”
闻治又是一阵猛咳,耳根都红透了。
“你又不是没摸过,没吃过。”
夏挽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你舍得看儿子饿得嗷嗷哭?”
在她看来,既然二人连孩子都有了,又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若不是看着儿子饿得直哭,她才不愿让某人占这个便宜。
至于为何不找其他女子帮忙,夏挽自有她的顾虑。
在那个开放平等的时代,女同也是有很多的,一想到找个女子帮忙,多少让她有点别扭。
“你这个女人,真是口无遮拦。”
闻治连忙上前捂住夏挽的嘴,却在触及她衣衫不整的里衣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停滞了片刻,喉结轻轻滚动。
殿内,孩子的哭声越发响亮,像是在控诉父亲的无能。
闻治听着这哭声,又看了看夏挽坚定的眼神,终是败下阵来。
他转身将里间的门仔细关好,而后走回床边,深吸一口气。
“来吧!”
他将夏挽轻轻按倒在床上,动作中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决绝。
当瑾玄终于成功吃上奶水,发出满足的吞咽声时,闻治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急匆匆地离开静清殿,连头都不敢回,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夏挽抱着怀中大口吃奶的儿子,想起某人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爹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回陷。”
怀中的瑾玄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调侃,吃奶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引得夏挽一阵轻颤。
她低头看着儿子贪婪的模样,眼中满是温柔。
乾正殿内,龙涎香的余韵尚未散尽。
圣上闻治坐在御案之后,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反复闪现着静清殿内的那一幕。
他感到自己的脸颊,甚至耳根,都隐隐发烫。
这是一种他成年后几乎未曾再体验过的,混合着窘迫与奇异刺激的灼热感。
“咳。”
他轻咳一声,试图驱散那恼人的画面。
可偏偏,那份触感与亲近,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打破禁忌的回味。
侍立在不远处的方远,眼观鼻,鼻观心,却将圣上那微红的耳廓和偶尔飘忽的眼神尽收眼底。
他在心中暗暗咂舌。这位夏安人,当真是位奇女子!
后宫诸位娘娘,便是最得宠时,也未曾见圣上如此······如此神思不属,面泛红潮。
竟能让天子如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回了自己的地盘还这般模样,真是好手段!
而这“好手段”的风,早已悄无声息地吹遍了宫闱的每一个角落。
圣上对一位有失妇德的寡妇如此特殊关照,甚至将人安置在宫中产子,这无疑是在平静的后宫投下了一块巨石。
那些常年守着空闺,期盼着些许雨露均沾的妃嫔们,如何能按捺得住?
一个“红杏出墙”的罪妇,竟也妄图分走本就不多的恩泽,这简直成了所有宫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静清殿她们暂时进不去,也无权直接处置夏挽,但她们身后的家族却非等闲。
一时间,各种密信通过隐秘的渠道送出宫墙,核心诉求只有一个。
尽快将夏挽定罪,或至少查明案情,将这个惑乱君心的女人驱逐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