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为史莱克城披上了一层静谧的外衣。白日里因大赛临近和霍雨浩之事引发的喧嚣渐渐沉淀。我独坐在唐门驻地最高的了望塔顶,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过面颊,心中梳理着近日的纷乱。雨浩的伤势已稳定,但前路艰险;大赛在即,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王秋儿与霍雨浩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命运纠葛;还有……那个数年来音讯全无,却始终让我心底存有一份挂碍的名字。
就在我心神微敛,准备继续推演几种应对突发状况的战术预案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而锐利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精准地触动了我的神识边缘。这波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个约定好的暗号,带着明确的指向性——约我城外一见。
是谁?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我,并用这种熟悉的方式传递信息?玄老?言院长?不对,他们的精神力特征并非如此。这股波动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黑暗气息。
我眉头微蹙,【源心通明】瞬间提升到极致,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向波动来源处蔓延。在史莱克城东门外约十里处的一片稀疏林地中,我“看”到了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那主动传来的精神波动,即便以我的神识,不刻意扫描也极易忽略。
但当她察觉到我的神识探查时,似乎并无意完全隐藏,周身气息微微流转。就是这一丝流转,让我捕捉到了一缕深藏其中的、曾经无比熟悉的魂力特质——那种灵动跳脱之下,隐藏着极致疯狂与战斗渴望的独特韵律。
是她?!宋听诗?!
心中一震,但我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对塔下值守的弟子传音交代一句“我出城巡查片刻”后,我身形微动,已融入夜色,几个起落间,便如鬼魅般穿过城墙,来到了约定的林地。
月光被云层遮蔽,林间光线昏暗。那道黑袍身影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她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娇俏却带着几分邪异煞气的脸庞。五官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当年的跳脱不羁,多了许多阴郁、锐利和一种……仿佛看透世情的冰冷嘲讽。正是失踪数年的宋听诗!
“哟,好久不见啊,周铭。”她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带着记忆中那份特有的、略带沙哑的磁性,但语气中的温度却低得吓人,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看来你这‘异越者’小日子过得不错嘛,魂斗罗了?啧啧,这修炼速度,都快赶上我这个‘天才’了。”
她的话语带着刺,但我能感觉到,那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她习惯性的自我保护方式。我看着她,心中波澜起伏。当年在史莱克学院,她是少数几个能跟得上我思维跳跃、在修炼和战斗中能与我旗鼓相当、甚至在某些方面让我也感到棘手的“怪物”。我们曾并肩完成过许多危险任务,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挚友。但后来,在日月帝国交换生事件后,她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听诗……果然是你。”我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语气平静,“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去哪了?”宋听诗嗤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更多的愤世嫉俗,“去了一个更能看清这个世界‘真实’面目的地方。”她没有详细解释,而是手腕一翻,一个古朴的木匣出现在她手中。木匣非金非木,表面刻着诡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和阴寒气息。
“喏,拿着。”她将木匣随手抛给我,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一件垃圾。
我接过木匣,触手冰凉。无需打开,我的【源心通明】已感知到匣内之物——四块魂骨!而且,每一块都散发着强大而纯粹的能量波动,年限绝对都在五万年以上!一块闪烁着暗紫色雷光、充满毁灭气息的左臂骨;一块流淌着莹润水光、生机勃勃的右腿骨;一块萦绕着灰色雾气、似乎能影响精神的头骨;还有一块最为奇特,通体漆黑,却隐隐有空间扭曲感的躯干骨!
这四块魂骨,属性各异,却都品质极高,堪称无价之宝!
“这是……”我看向宋听诗,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帮我还给史莱克海神阁那帮老家伙。”宋听诗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算是还了当年在学院白吃白喝,还学了他们几手本事的人情。从此,我与史莱克,两不相欠。”
我立刻明白了。她是以此来了结与学院的因果,行事风格依旧是她那般决绝、不喜欢拖泥带水。我点了点头,将木匣收起:“好,我会转交。”
还了魂骨,宋听诗似乎轻松了些许,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中再次闪过那丝复杂的感慨:“魂斗罗……真是快啊。记得上次分别,你我不过初入魂宗,在学院里打打闹闹,互相拆台,也互相挡刀。一晃眼,你已是魂斗罗强者,名震大陆的唐门顾问。而我……”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诮和傲然的弧度,“也已是九十五级,封号‘瑰狱’。”
九十五级封号斗罗!瑰狱斗罗!我心中再次凛然。这修炼速度,简直骇人听闻!即便有我提供的“剧情”优势和一些机缘,她这晋升速度也太过恐怖了。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看来,你也有你的际遇。”我缓缓道,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只是,你的力量气息……似乎与当年大不相同了。”那股隐晦的黑暗、阴冷、甚至带着一丝血腥与毁灭的气息,绝非史莱克学院的正道传承。
宋听诗对我的洞察并不意外,反而坦然道:“力量就是力量,何分正邪?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好力量。”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我心,“周铭,我今日来,除了还人情,更主要的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不要阻止我。等我成就神只之位,我会杀霍雨浩,还有这世间……我认为该杀之人。”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她以如此平静却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出要杀霍雨浩,我心中还是猛地一沉。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缘由:“理由?霍雨浩与你并无仇怨,甚至可能素未谋面。为何非要杀他?”
“理由?”宋听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周铭,别装傻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异越者’。你我都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本书,一部动漫,一个任由所谓‘主角’和‘神王’摆布的戏台!”
她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眼中燃烧着愤怒与憎恶的火焰:“霍雨浩?他是主角没错!但他的爱情观就是一堆狗屎!优柔寡断,左右逢源,凭什么让那么多好姑娘为他伤心欲绝?王冬儿、王秋儿……还有这世上多少像她们一样,被所谓‘命运’、被那些自私自利的‘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唐三?他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了自己的女儿,肆意安排他人命运,视众生为蝼蚁!”
她越说越激动,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这个扭曲的世界,这些扭曲的规则,都该被打破!既然老天(或者说是那所谓的‘作者’、‘规则’)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还给了我力量,那我就要用这力量,做我想做的事!清理掉我看不惯的‘渣男’,打破这令人作呕的‘命运’!等我成神,拥有了足以抗衡甚至碾压他们的力量,我看谁还能拦我!”
我沉默地看着她。她的偏激,她的愤怒,我并非不能理解。作为知晓“原着”的异越者,我们都看到了这个世界命运线下的种种不公与无奈。霍雨浩在感情上的处理方式,唐三作为神王对下界的干预,确实存在争议。但……
“听诗,”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即便这个世界如同戏文,但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霍雨浩或许有他的缺点,但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也在努力守护自己的伙伴。至于颠覆规则……代价可能远超你的想象。”
“真实?哈哈!”宋听诗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苍凉,“当你的命运早已被写在纸上,你的每一个选择可能都只是‘剧情需要’时,还有什么真实可言?周铭,你变得软弱了!你被这个世界的温情脉脉困住了!我们本应是超脱者,是审视者,而不是沦陷者!”
她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意已决。成神之路,我自有我的机缘。今日告知你,是念在往日情分,给你,也给史莱克和唐门一个选择的机会。大赛之后,圣灵教将正式登上舞台。届时,是敌是友,你们好自为之。”
圣灵教!她果然和圣灵教扯上了关系!而且听其语气,地位绝不低!
“你现在是圣灵教的人?”我沉声问道。
宋听诗嘴角扬起一抹傲然且带着一丝残酷的弧度:“不是‘是’,而是‘将是’。我已获教主传承,不日即可掌控圣灵教大部分权柄。这腐朽的世界,需要一场彻底的清洗。而圣灵教,将是我最好的工具。”
她说完,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决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黑暗。“话已带到,魂骨已还。周铭,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会是敌人。但若你执意要挡我的路……休怪我……不讲旧情!”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冰冷的话语在林间回荡。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夜风吹拂,带着刺骨的凉意。宋听诗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滔天巨浪。她的偏执,她的杀意,她与圣灵教的关联,以及她那骇人听闻的成神目标……这一切,都预示着未来将掀起何等可怕的风暴。
霍雨浩、王冬儿、史莱克、唐门……还有这个世界的未来,似乎都因为这位“瑰狱斗罗”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
我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目光仿佛要穿透云层,看到那冥冥中掌控一切的命运丝线。
“清算者……终于来了吗?”我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挑战时本能的兴奋与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