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马车,所有的喧嚣,危险与算计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徐岫清这才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母亲”
顾书源仰起小脸,怯怯地唤了一声。
“我今日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担忧 60】
【后怕 57】
徐岫清一把将顾书源揽入怀中,她能感觉到顾书源的身体有些冰凉,她伸手摸了摸顾书源的脑袋,安抚道:“是母亲连累了你,你怪我吗?”
顾书源摇了摇头,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母亲,如果我足够强,是不是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傻孩子,别想太多。”
话虽如此,但徐岫清心里也清楚,经过这件事,她已将二皇子给得罪透了,这二皇子怕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虽然有保证书,但未来的路许是更难走了。
消息传到温叙言耳中时,已是第二日午后。
等他来到千味阁的时候,灰蒙蒙的天飘起了小雪,听跑堂的伙计说今日东家没来,便转道去了安仁坊。
安仁坊,宅院门口只悬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在飘飞的雪沫中显得格外孤清。
温叙言让马车停在巷口阴影处,自己扶着车辕,慢慢走到门前轻轻叩响门环。
片刻后,门被拉开一条缝,江娅风警惕的脸露了出来,看清门外裹着厚裘,脸色苍白的温叙言时,吓了一跳,忙侧身让开路。
“温世子……快请进!”
正房窗纸透出温暖的橘色光晕,徐岫清听到了动静,掀帘走了出来。
今日她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荷色绣缠枝梅夹袄,青丝松松挽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在看到院中站立的人时,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蹙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
她快步走下台阶,来到温叙言身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和药味。
“先进来再说,你的伤口没好,不能受寒。”
将人请进了屋,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了过来。
顾书源穿着寝衣,披了件斗篷,看到温叙言后,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温叔叔,母亲说你受伤了,你好点了吗?”
温叙言心头微微一暖,蹲下身子,与顾书源平视,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叔叔没事,养几天就好,你昨天吓坏了吧?”
顾书源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我喝了母亲给的安神汤,就不那么怕了,温叔叔也要好好喝药,才能好得快!”
他说着,还转头看了看母亲,像是在寻求认同,徐岫清摸了摸他乖巧的脑袋,给了个肯定又欣慰的眼神。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徐岫清让温叙言先坐下,自己快步出去,来到厨房将先前烧好的灵泉水倒了一茶壶,煮了些果茶才往屋里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顾书源的声音。
“我娘当时可威武了!还让那个穿斗篷的坏人写了保证书……”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顾书源露出少有的调皮,朝温叙言吐了吐舌头,眯眼一笑。
温叙言接过徐岫清递来的茶杯,暖意透过瓷壁传来,他看着徐岫清沉静的侧脸,又看向旁边满脸关切的孩子,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感更甚。
“是我连累你们母子受惊涉险了,我……”
“温世子。”
徐岫清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昨日之事与你无关,不过是局势所迫。”
她不想让孩子听到太多黑暗的东西,更不想让顾书源觉得温叙言是一切的祸根。
她要做大雍第一皇商,即便没有温叙言,有朝一日她也会与二皇子对上。
朝堂局面越发严峻,各皇子不仅要拉拢势力,暗地里怕也会网罗商户,毕竟这世道,做什么都离不开钱。
温叙言明白徐岫清的用意,看了顾书源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我让玄七留下,暗中保护你和孩子。”
徐岫清知道他的话不是敷衍,而是出自肺腑。
四目相对,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愧疚和别的情绪,她本想拒绝温叙言的好意,但念及顾书源,还是默许了。
闲聊了几句,温叙言知道自己在此不宜久留,便缓缓站起身。
“温叔叔要走了吗?”顾书源有些不舍。
温叙言对他笑了笑,“嗯,叔叔要回去喝药了,你也要听话,早些睡觉。”
“那……温叔叔好好养伤吧。”顾书源很认真地嘱咐着。
温叙言点头,视线转到徐岫清脸上,“自己万事小心。”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邸,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味,弥漫在奢华而压抑的空间里。
赵修宴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瘫在铺着柔软貂皮的暖榻上。
他脸色蜡黄,眼下乌青,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连发怒的力气都弱了几分。
昨夜,他吃了那所谓的解药,腹部的疼痛倒是渐渐消退了,可紧接着,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随后一泻千里,止都止不住!
他差点拉死在春风堂客房的榻上!
情况紧急,他又让人把当值的太医连夜抓来,诊脉、开方、灌药,折腾到天光大亮,腹泻才勉强缓了下来,但人也几乎虚脱了。
折腾了一夜,趁着天色未明,赵修宴才悄悄从春风堂后门上了车回到自己的府邸。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回到府中,太医仔细查验了徐岫清让人送来的药方,说,不过是些益气健脾、温中补虚的,常用于病后体虚调养,根本不是什么清除余毒的方子!
赵修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
什么毒药,搞不好就是强效泻药!还有这药方,根本就是用来恶心他的!
“徐岫清!”
赵修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声音嘶哑,带着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怨毒,这辈子,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这口气,让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一直侍立在旁的贾仲元也是提心吊胆的,毕竟二皇子让人掳走徐岫清儿子时,他并未阻拦,而且和徐岫清的首次谈判还失利了。
二皇子正在气头上,万一将事情都怪在他身上,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