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乐殿堂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欢愉漩涡，重新踏在万象千面城相对“坚实”的街道上，李癫才感觉脑子清醒了几分。那地方的情绪感染力太强，待久了怕是真会变成只知道傻乐的傀儡。
“老大，那个花里胡哨的王子，还有那个阴恻恻的守夜人，感觉都没安好心啊。”石皮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虽憨直，但对恶意的直觉却很准。
“废话，这鬼地方有几个安好心的？”李癫嗤笑一声，“不过那个‘虚空集市’和‘贪婪大公’，听起来倒是有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捞点实惠。”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欢愉王子的交易，但对方提到的“虚空集市”引起了他的兴趣。根据《生存指南》上的零星记载和老扳手之前的介绍，虚空集市是万象千面城中一个极其特殊的、不定期出现在城市特定区域的临时市场。那里汇聚了来自各个世界、各个维度的商贩和奇物，只要能付出相应的代价（不一定是信用点，也可能是记忆、情感、甚至是一部分灵魂），几乎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当然，也可能买到任何麻烦。
几天后，就在李癫几乎要将这事抛诸脑后时，城市中心广场上空，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横亘天际的巨大缝隙！缝隙内部并非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流转的、如同油彩般的混沌色彩，散发出浓郁的空间波动和无数混杂在一起的能量气息。
虚空集市，开启了！
无数道身影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或是驾驭着奇特的载具，或是凭借自身能力，如同归巢的蜂群般涌入那道裂缝。地面上，更多无法飞行的居民也如同潮水般涌向广场，通过几处临时搭建的、由巨大生物骨骼和能量脉络构成的“接引平台”进入集市。
“走！凑热闹去！”李癫自然不会错过，带着小队登上了一个挤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存在的接引平台。平台微微一震，便载着他们升空，投入了那道混沌裂缝之中。
短暂的失重和空间转换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巨大平台上，平台由无数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浮空石板拼接而成，边缘之外便是旋转的星云和深邃的黑暗。无数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摊位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平台各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以及各种难以理解的交流方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喧嚣。
这里的“商品”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有被封存在水晶中的星系残骸，有蠕动着、不断发出低语的血肉圣物，有记载着禁忌知识的蠕动书卷，甚至还有被关在笼子里、标价出售的“情绪”和“梦境”！商贩和顾客的形态也是千奇百怪，比主街上看到的还要夸张数倍。
李癫一行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老大，你看那个！会自己跳舞的骨头！”石皮指着一个摊位上一具正扭着胯骨跳踢踏舞的骷髅架子喊道。
“那是‘狂舞者遗骨’，注入能量就能无限跳舞，除了吵没啥用。”李癫撇撇嘴，目光却被旁边一个摊位吸引。
那摊主是个笼罩在扭曲光影中的存在，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破损的、古老的器物碎片，其中一块暗金色的、边缘带着烧灼痕迹的金属残片，让他怀中的“神圣记忆碎片”和“镇”字令牌都微微悸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拿起那块金属残片仔细打量。残片上的纹路古老而神秘，隐隐与他记忆中秩序回廊的风格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老板，这玩意儿怎么卖？”李癫问道。
那光影摊主发出一种如同金属片摩擦的声音：“‘裁决之剑’的碎片，来自某个崩塌的至高法庭……代价，一段你最重要的记忆。”
李癫想都没想就把碎片放下了：“最重要的记忆？老子最重要的记忆就是怎么打架和怎么活下来，给你了我还混个屁。”
他转身就走，那摊主也没阻拦，只是光影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
就在李癫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中闲逛，享受着这种光怪陆离的氛围时，一个有些耳熟的、带着夸张热情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客户吗？真是巧遇啊！”
李癫回头一看，乐了。只见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挂着职业假笑的年轻男子，正快步向他走来。正是之前卖给他“清醒粉尘”的那个地摊贩子！
“是你啊，奸商。”李癫抱着胳膊，看着他。
“哎哟，您这话说的，我可是童叟无欺的良心商人！”粉西装男子搓着手，笑容可掬，“看您这气色，上次的‘清醒粉尘’效果不错吧？这次我们‘诚信商会’在集市有个大展位，有不少新到的好货，绝对物超所值，您要不要去看看？”
李癫正好闲得无聊，也想看看这奸商还能拿出什么玩意儿，便点了点头：“带路。”
粉西装男子大喜，连忙引着李癫小队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布置得还算像模像样的中型摊位前。摊位上果然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奇物，标签写得天花乱坠，什么“永恒魅力香水”、“绝对幸运护符”、“瞬间悟道熏香”等等。
“您看看这个！”粉西装男子拿起一个装着七彩流沙的小瓶子，热情推介，“‘万界旅游沙漏’，摇一摇就能随机连接到某个未知世界的风景，足不出户领略万界风光！只要五百信用点！”
李癫接过瓶子，神识扫过，发现里面就是一些普通的彩色沙子附加了极其微弱且不稳定的幻术阵法，成本恐怕不到五个信用点。
他又拿起那个“绝对幸运护符”，感觉到的只是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让人心情变好一点的安抚能量，跟“幸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奸商，你这玩意儿，糊弄鬼呢？”李颠把护符丢回摊位上。
“您这话说的，我们可是有口碑的！”粉西装男子叫屈道，随即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看来普通货色入不了您的法眼。我这儿还有件压箱底的宝贝，本来是留给一位大客户的，今天跟您有缘，就给您瞧瞧！”
他神秘兮兮地从摊位下面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锈迹斑斑、甚至还有几个缺口的短剑，剑身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古老符文。
“此乃‘弑神之匕’的残片！”粉西装男子声音带着蛊惑，“传说中连神灵都能伤到的禁忌之物！虽然残破了，但其中蕴含的‘弑神’规则依旧存在！只要一千信用点，它就是您的了！手持此匕，诸神退避！”
李癫差点笑出声。这短剑上的锈迹倒是真的，年代也可能挺久远，但所谓的“弑神规则”纯属胡扯，那符文就是最普通的装饰花纹，半点能量波动都没有。这奸商编故事的能力倒是见长。
他刚想戳穿对方，心中却突然一动，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主意。
他脸上露出“震惊”和“将信将疑”的表情，拿起那柄破短剑仔细“端详”，甚至还注入一丝雷霆之力。短剑毫无反应，只有锈屑簌簌落下。
“嗯……看起来是有点年头。”李癫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不过，你说它是‘弑神之匕’，有什么证据吗？空口无凭啊。”
“证据？”粉西装男子一愣，随即拍着胸脯道，“我们‘诚信商会’金字招牌就是证据！而且您看这纹路，这质感，这历史的沧桑……”
“光凭你说可不行。”李癫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吧，你对着这把‘弑神之匕’发个誓，就说如果你说谎，你就立刻变成一只只会学狗叫的蛤蟆，怎么样？如果你敢发誓，我就信你，立刻买下！”
“啊？发……发誓？”粉西装男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额头冒出了冷汗。他这种靠忽悠吃饭的，最怕的就是这种涉及规则层面的誓言，哪怕只是最低等的誓言，万一应验了呢？
“怎么？不敢？”李癫逼近一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看来你这‘弑神之匕’，有点水分啊？”
“我……我……”粉西装男子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顾客也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发出哄笑声。显然，这奸商的名声在此地并不怎么样。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是谁……在我的集市里，欺负我‘诚信商会’的人？”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华丽黑色礼服、身材高大肥胖、手指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脸上挂着标准商业微笑，但眼神却如同深渊般冰冷的中年男子，在一群气息彪悍的护卫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目光扫过李癫，最终落在那个粉西装男子身上，语气平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约翰，怎么回事？”
粉西装男子小约翰如同看到了救星，连滚爬爬地跑到肥胖男子身边，指着李癫哭诉道：“贪婪大公！您要为我做主啊！这个人，他污蔑我们的商品，还想逼我发毒誓！”
李癫眼睛微微眯起。贪婪大公？欢愉王子想要对付的那个家伙？真是冤家路窄啊！
贪婪大公将目光投向李癫，那商业化的笑容不变，但眼底的冰冷几乎能将人冻结：“这位客人，对我的商品和雇员，有什么意见吗？”
李癫浑不在意地掂量着手里那柄破短剑，咧嘴一笑：“意见？没有啊。我就是想买这把‘弑神之匕’，让这位小哥发个誓证明一下真伪而已。怎么，大公您的商会，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吗？”
贪婪大公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底寒光更盛。他自然知道小约翰卖的是什么货色，平时靠着忽悠和背景也能混过去，没想到今天遇到个愣头青，还如此刁钻。
“商品的真实性，我们商会自然有保证。”贪婪大公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不过，客人如果执意要验证，方式有很多种，何必用这种……伤和气的方式呢？”
他身后那些护卫上前一步，散发出强大的灵压，显然都是好手。
石皮和铁木等人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武器。铁卫734的蓝色眼睛也锁定了那些护卫，右臂能量管微微发亮。
集市上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好戏。敢在虚空集市跟贪婪大公叫板，这伙新人要么是背景通天，要么就是……活腻了。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李癫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的破短剑随手扔回摊位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开个玩笑嘛，大公何必这么认真？”他拍了拍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这玩意儿我看着喜欢，五百信用点，我要了。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约翰张大了嘴巴，贪婪大公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那商业笑容重新变得自然：“客人果然爽快。小约翰，给客人包起来。”
李癫爽快地付了钱，接过那个装着破铜烂铁的盒子，看都没看就丢给了石皮拿着。
他对着贪婪大公拱了拱手，笑容灿烂：“大公，生意兴隆啊！我们再去别处逛逛，说不定还能淘到您商会的好宝贝呢！”
说完，他带着一脸懵的队员们，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贪婪大公看着李癫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
“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他对身边一个如同阴影般的护卫低声吩咐道，“另外，给欢愉那个家伙带个话，他的人，手伸得太长了。”
而离开的李癫，脸上则挂着计谋得逞的笑容。
“五百信用点，买个乐子，顺便给那两个老阴比之间添点堵，值！”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