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杀声、法宝碰撞的轰鸣声、以及临死前的惨嚎,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持续了数日之久的陨魔谷大战,随着最后一股成建制的魔修被剿灭或投降,落下了帷幕。墨长老分身溃逃,玄冥宗宗主伏诛,魔修大军主力尽丧,正道联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然而,当胜利的狂热渐渐褪去,弥漫在陨魔谷上空的,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血腥与死寂。阳光艰难地穿透依旧稀薄却顽固不散的魔云,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上,映照出的,是一副宛若地狱的惨烈景象。
尸横遍野,已不足以形容。谷地、山坡、甚至岩石缝隙中,都堆叠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有身着各色袍服的正道修士,更多的是形貌狰狞的魔修。暗红色的血液汇聚成溪流,在低洼处形成了粘稠的血潭,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魔气特有的腐蚀性恶臭,令人闻之欲呕。原本灵气盎然的陨魔谷,此刻灵脉已被污浊的魔血侵蚀,大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生机。
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各派残存的弟子们,麻木地穿梭在尸山血海之间,寻找着同门的遗体,或者救治那些尚存一息的伤员。没有人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伤与劫后余生的茫然。低声的啜泣、痛苦的呻吟,取代了之前的喊杀声,更添几分悲凉。
“王师兄……找到王师兄了!他……他……”一名年轻的青云门弟子抱着半截焦黑的尸身,放声痛哭,声音嘶哑。
“李师叔!坚持住,丹药马上就来了!”一名药王谷女弟子跪在一名腹部被洞穿、气息奄奄的老者身边,手忙脚乱地洒着药粉,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清点人数!快!看看我们还有多少人活着!”一位断了一条胳膊,简单包扎后仍在坚持指挥的金丹长老,声音沙哑地命令着,眼神扫过周围稀稀拉拉的队伍,充满了痛楚。
低阶弟子伤亡最为惨重,许多炼气、筑基期的修士,在这场高阶力量主导的大战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生死不由己。而元婴修士层面,亦付出了惨痛代价。除了玄冥宗宗主被赵南斩杀外,正道一方亦有两位元婴初期的长老在激战中不幸陨落,另有数人身受重伤,道基受损,未来修行之路恐怕艰难。就连高高在上的化神大能们,在追击墨长老分身以及之前的大战中,也个个带伤,气息不如往日鼎盛,此刻已聚在谷底封印处商议后续,人人面色凝重。
在这片悲壮而沉重的氛围中,靠近联军后方临时开辟出的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气氛更是压抑。
赵南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苏婉儿平放在铺着干净毛毯的地面上。苏婉儿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周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那口本命精血的损耗,以及最后舍身一击对元婴的透支,几乎将她推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赵南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心痛。他先是以精纯的元婴法力,极其轻柔地护住苏婉儿脆弱的心脉和那若隐若现、几乎要溃散的元婴,然后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数个玉瓶。
“婉儿,坚持住……”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安慰苏婉儿,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机与药香的丹药——正是他之前炼制的、品质极高的六品“蕴神丹”,此丹对滋养神魂、稳固元婴有奇效。他小心地用灵力化开丹药,渡入苏婉儿口中,并以法力引导药力缓缓化开,滋润其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紧接着,他又取出专门用于补充元气、温养精血的“血髓再生丹”等珍贵丹药,一一为苏婉儿服下。做完这一切,他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持续不断地输送着温和的元婴法力,如同最细心的工匠,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道微弱的生命之火。
“赵师弟,苏师妹情况如何?”林风羽的身影出现在一旁,他衣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刚刚指挥完天剑宗弟子清点完伤亡,心情沉重地过来查看。
赵南抬起头,眼中血丝隐现,声音沙哑:“很不妙。精血损耗过度,元婴濒临溃散,若非之前根基还算扎实,又有丹药吊命,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但紧握的双拳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风羽沉默了一下,看着苏婉儿毫无生气的脸庞,叹了口气:“苏师妹巾帼英雄,若非她舍身一击,我等今日伤亡恐怕更为惨重。此恩,天剑宗记下了。”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寒玉小盒,“这是我天剑宗秘制的‘冰心护元丹’,对稳定心神、防止元婴消散有些效用,或许能帮上忙。”
赵南没有推辞,接过玉盒,郑重道:“多谢林师兄。”
“份内之事。”林风羽摆摆手,环顾四周惨状,语气沉重道:“此战虽胜,却是惨胜。各派弟子伤亡超过七成,元婴长老亦陨落两位……可谓伤筋动骨。谷底封印处,诸位化神老祖正在全力加固,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墨长老本体冲击封印的力量似乎更强了。”
这时,药王谷的柳云梦也急匆匆赶来,她脸色疲惫,衣裙上沾满了药渍和血污,显然刚才一直在全力救治伤员。她看到苏婉儿的状况,美眸中闪过一丝痛惜,立刻上前蹲下,伸出玉指搭在苏婉儿腕脉上,仔细探查。
片刻后,柳云梦眉头紧蹙,沉声道:“情况确实危急,精血亏空太甚,元婴已现消散之兆。单靠丹药和法力维系,恐非长久之计,需尽快送回宗门,请师尊(药王谷谷主)或贵宗丹堂大长老出手,或许能以秘法稳住其元婴,再图恢复。”
赵南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柳师姐,可知谷主前辈何时能脱身?”他知道化神修士此刻都在封印处,情况危急。
柳云梦摇头:“封印之事紧要,师尊一时半刻恐难离开。赵师弟,不如你即刻动身,护送苏师妹回青云门!此地有我等清扫战场,加固防线。”
林风羽也附和道:“柳仙子所言极是。苏师妹伤势耽搁不得,赵师弟你速回宗门为要!此地有我和诸位道友,必不叫魔修有可乘之机。”
赵南看着气息微弱的苏婉儿,又望了望谷底方向,那里传来的隐晦而强大的能量波动显示着化神修士们仍在苦战。他深知轻重缓急,婉儿伤势确实刻不容缓。
“好!那此地便拜托林师兄、柳师姐和诸位道友了!”赵南不再犹豫,小心地将苏婉儿抱起,对二人郑重一礼,“我这就带婉儿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