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术课后那杯加了双份珍珠的焦糖布丁奶茶，最终被陆沉在返回寝室的路上就吸溜了个干净，当空杯子被精准地投入路边的分类垃圾桶时，也成功换来姜阎一记冰冷的眼刀。
“无聊。”姜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这叫及时行乐。”陆沉晃了晃手指，金眸在午后阳光下带着点狡黠，“再说，待会儿可是要干正事的，补充点糖分不过分吧？”
所谓的“正事”，是神霄派玉宸子用加密玉符传来的消息——司命星君意识短暂清醒，传递出了一段极其关键的、关于“星殒之海”坐标的加密神念碎片，需要他们亲自去取。
江城大学的传送阵自然不能用。
目标，神霄派蕴魂窟。
“走了。”姜阎言简意赅，推开612寝室的门，径直走向敞开的窗户。窗外，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陆沉笑嘻嘻地跟上，顺手带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次飞高点？省得被哪个不长眼的无人机拍到。”
姜阎没应声，只是周身那层无形的、内敛到极致的深蓝寒气无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稳定的力场。他一步踏出窗外，身形没有借助任何外物，就那么违反物理定律地悬浮在了数百米的高空，衣袂在风中翻卷。
“啧，还是你这‘幽冥专列’稳当。”
陆沉紧随其后，身影出现在姜阎身侧。
他周身同样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金色光晕，如同晨曦的薄纱，带着一种源自九天的浩然正气，将高空的罡风与寒意隔绝在外。
他手里不知何时又变出了一杯新的焦糖布丁奶茶，吸管插着，惬意地吸了一口，甜腻的香气在高空稀薄的空气中弥散开一丝。
“……”
姜阎的紫眸扫过那杯奶茶，眉头皱了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人并肩而立，脚下是如同微缩模型般的江城大学。
整齐的异能训练场馆、模拟实战的丛林区、高耸的能量塔……在阳光下折射着金属和能量的光泽。
更远处，是连绵起伏、仿佛巨龙脊背般的断龙山脉，苍翠的原始森林覆盖其上，一些区域灵气氤氲，显然已被修真门派占据。
更广阔的视野尽头，是阡陌纵横的农田、星罗棋布的城镇、犹如银色丝带般蜿蜒的大江大河……整个神州大陆的壮丽一角，尽收眼底。
罡风烈烈，吹动两人的发梢。
脚下尘世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无垠的苍穹和广袤的大地。
陆沉吸着奶茶，金眸中的散漫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悠远而浩渺的深邃。
他俯瞰着这片生机勃勃又暗藏玄机的大地，仿佛透过眼前景象，看到了更加久远、更加宏大的画面——那是九重天阙，凌霄宝殿，是统御三界六道、运转周天星辰的无上权柄。一念生，万物荣；一念寂，乾坤黯。那是属于天帝的视角，是刻在神格深处的本能。
“人间烟火气，倒是比天庭热闹多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就是这灵气……稀薄驳杂，跟当年的瑶池仙露没法比。”
他晃了晃奶茶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姜阎沉默着，紫眸同样凝视着下方。
他的视野与陆沉不同。
他看到的，是山川地脉中流转的、或顺畅或淤塞的“气”，是城镇上空凝聚的、代表生民愿力与欲望的驳杂“云”，是某些偏僻角落隐隐逸散的、属于阴魂与不散的微弱“黑”。
那是属于幽冥主宰的视角，是勾连生死、监察阴阳的本能，人间烟火在他眼中，是生与死交织的洪流，是秩序与混乱的战场。
“凡俗之地，自有其轨迹。”姜阎的声音清冷，如山涧寒泉，“秩序未复，乱象丛生，方为天魔可乘之机。”
他看到了那繁荣表象下，现在却如蛛网般蔓延的、属于域外天魔的混乱阴影。
“所以咱们才得快点把‘钥匙’找回来。”陆沉接口，金眸转向姜阎，带着点认真，“司命星君拼死送出来的坐标，可别让那些黑泥鳅抢了先。”
他又吸了一大口奶茶，仿佛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就在两人短暂交流，陆沉准备将空奶茶杯随手抛入下方云层（被姜阎一个眼神制止）的瞬间——
“咻——！”
三道锐利的破空之声，伴随着强烈的灵力波动，猛地从侧下方的云层中穿透出来！
只见三柄闪烁着不同灵光的飞剑，载着三名穿着统一青色云纹道袍、背负长剑的修士，正御剑穿云！为首一人面容方正，气息沉稳，赫然有着金丹初期的修为！后面两人稍显年轻，也是筑基后期，此刻正一脸兴奋地指着前方云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前方开阔的云层时，赫然僵住了！
没有飞剑！没有法宝！没有任何灵力驱动的迹象！
两个穿着现代休闲装束（陆沉的外套甚至敞着）的年轻人，就那么随意地、违反修真界所有常识地，并肩悬浮在万丈高空之上！
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奶茶杯！
那姿态，那气度，仿佛站在自家后花园的阳台上看风景！
“师……师兄！快看！”一个年轻的筑基修士失声惊叫，手指颤抖地指向姜阎和陆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那是什么？！”
为首的金丹修士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沉稳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取代！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神念扫去，反复确认！
没有！
真的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也没有任何法宝气息！
就是纯粹地、违反天地法则地……站在那里！
“不……不可能！”另一个筑基修士声音发颤，“御……御风而行？传说中的……大能？！”
就在这三人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修炼过度走火入魔看花了眼的时候——
“糟！”陆沉金眸一凛，霎时反应过来！
身份绝不能暴露！
尤其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三个修真者撞见他们这种“超规格”的飞行方式！这简直是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
他反应快到了极点，甚至顾不上手里的空奶茶杯了！
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旁边姜阎微凉的手腕！
“风紧！扯呼！”
陆沉怪叫一声，声音带着刻意的慌乱，完全是学渣纨绔闯祸后准备跑路的腔调。
姜阎在他抓住手腕的刹那，紫眸深处寒光一闪，但并未挣脱。
他立刻明白了陆沉的用意。周身那层内敛的深蓝寒气猛地爆发，不再是稳定悬浮，而是化作一股狂暴的推力！
“走！”
两人身影骤然模糊！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空间被高速撕裂产生的、极其短暂的低沉嗡鸣！
前一秒还在原地，下一秒已消失在远方天际！
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只留下被骤然搅乱的云层，打着旋儿缓缓散开。
三名御剑修士呆若木鸡地停在半空，罡风吹得他们的道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
“消……消失了？”
年轻的筑基修士张着嘴，如同梦呓。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空间传送的痕迹……就是……纯粹的速度？”
金丹修士喃喃自语，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他刚才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离开的！
那种速度，已经超出了他对“飞行”的认知范畴！
“师……师兄，我们……我们是不是撞见……撞见鬼了？”
另一个筑基修士牙齿都在打颤。
金丹修士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厉声道：“噤声！今日所见，绝不可外传一字！立刻返回宗门，禀报长老！”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和那匪夷所思的“飞行”方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绝非幻觉！江城上空，竟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他们是谁？！
三道剑光带着前所未有的仓惶，调转方向，朝着远离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神霄派，蕴魂窟。
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玉宸子亲自将一枚散发着微弱星辉、内部仿佛有无数符文流转的玉简，恭敬地呈给姜阎。
“帝君，陛下，这便是星君阁下清醒片刻，拼尽全力凝聚并传递出的神念碎片。”玉宸子枯槁的脸上满是敬畏，“老朽已用本门‘星辉引灵阵’将其封存，确保其气息不外泄，结构稳固。只是……其中信息似乎被一种极其高明的星宿秘法加密，且残缺不全，老朽无能，无法解读。”
姜阎接过玉简，紫眸幽光流转，无形的神念探入其中。
瞬间，无数破碎的、闪烁着星光的符文洪流涌入他的感知，带着司命星君独有的命轨气息，但也充斥着混乱、断裂和被强行撕裂的痕迹。
信息确实被一种古老的星辰秘法层层包裹、打乱，如同一个被摔碎的、布满密码的星盘。
陆沉也凑了过来，金眸凝视着玉简，天帝神格微微悸动，能感受到其中属于司命本源的气息，但同样无法穿透那层混乱的星宿加密。
“星殒之海……坐标……”姜阎低声重复着，紫眸中锐利的光芒如同寒星，“碎片指向性明确，但路径与核心位置被严重扭曲、加密。强行破译，恐损毁信息。”
“这手法……有点眼熟啊。”陆沉摸着下巴，金眸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像是司命星君当年用来记录‘紫微垣星轨密卷’的‘周天星锁’？不过更复杂，还混杂了其他东西……像是被外力干扰过。”
“需要时间，和更安静的环境。”
姜阎收起玉简，声音不容置疑。
司命传递出的信息至关重要，必须万无一失地解开。
这蕴魂窟虽安全，但神霄派终究人多眼杂。
“明白！”玉宸子连忙躬身，“老朽会继续全力维持星君阁下神魂，静候帝君、陛下佳音！”
没有过多停留，两道身影再次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神霄山门，朝着江城大学的方向疾驰。
回程的飞行，两人默契地拔升到了更高的平流层，彻底避开了任何可能的窥探。
云海在脚下铺展，如同无垠的雪原。
“啧，今天可真是……”陆沉想起那三个目瞪口呆的修士，忍不住笑出声，金眸里带着点后怕和促狭，“差点被当成稀有动物围观了。你说他们回去会不会编个‘江城上空惊现飞人’的都市传说？”
姜阎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刚才抓过自己手腕的地方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下次，把你的奶茶收好。”
“知道了知道了，姜大学霸。”陆沉拉长了调子，带着点敷衍，随即又正色道，“说真的，那坐标碎片……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司命星君最后那句‘锁不住了’、‘侵蚀’，到底指什么？”
姜阎望着下方广袤的、在暮色中逐渐亮起万家灯火的神州大地，紫眸深处映着人间灯火，也映着冰冷深邃的宇宙星图。
“解开星锁，便知分晓。”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高空风中，清晰而冷冽，“在此之前，警惕一切异动。天魔……不会坐以待毙。”
陆沉点了点头，金眸中的轻佻彻底敛去，只剩下属于天帝的凝重与决然。
他不再说话，只是与姜阎并肩，沉默地穿梭在云层之上，如同两道守护着这片大地的、无声的阴影。
脚下的万家灯火，是他们必须守护的凡尘，而那破碎星图指向的“星殒之海”，则可能是决定这场漫长战争走向的关键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