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罗斯柴尔德的来访，像一阵带着香气的风，在震海集团总部短暂停留后，又优雅地离去。她留下了深化合作的承诺，也留下了更加复杂的局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顶层办公室的会客区，还残留着高级香水的淡淡余韵，但陈远和苏晚晴对坐时，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她信了多少？”苏晚晴轻轻搅动着杯中已经微凉的咖啡，率先打破了沉默。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却化不开她眉宇间那缕忧色。
陈远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落在窗外遥远的天际线。“信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及她背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已经确认了我们手里有他们极度渴望的东西，并且这东西的危险性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估。”他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苏晚晴，“合作会继续，支持也会继续，但猜疑和防备，也会同步加深。这是必然的。”
“那我们……”苏晚晴欲言又止。
“按计划进行。”陈远的声音沉稳有力，“衍生技术合作放开，让他们的利益和我们绑得更紧。核心研究，尤其是关于那个‘信号’的一切，必须严格封锁。艾文那边有进展吗？”
苏晚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问过了。他和他的团队，还有施密特教授带来的人，这几天几乎是不眠不休，但进展微乎其微。用艾文的话说，那段信号所用的‘语言’或‘编码’，其数学基础和逻辑体系，完全超出了人类现有的认知范畴。就像……就像试图用甲骨文去解读量子物理论文，连入门的方向都找不到。”她放下咖啡杯，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很焦躁，像个无头苍蝇。”
陈远沉默了片刻。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来自遥远深空的信息，如果那么容易破解，反而显得可疑了。
“告诉他，不急。安全第一，耐心分析。”陈远吩咐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就在这时，陈远放在茶几上的私人加密通讯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与众不同的震动。不是内部线路，也不是伊莎贝拉那种已知联系人的频率。这个通讯器，只与极少数几个特殊的、非官方的渠道连接。
陈远和苏晚晴的目光同时落在那个小小的黑色设备上，眼神都是一凝。
陈远拿起通讯器，解锁屏幕。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老地方，见面。有关‘星星’的‘古老方言’碎片，或许能帮上忙。价格，面议。——红”
红姐！
苏晚晴也看到了信息，惊讶地抬起头：“她？她怎么知道……” 她立刻收住了话头，但意思很明显，红姐怎么会知道他们正为一段无法破译的深空信号而困扰？
陈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红姐的神秘和消息灵通，他早已见识过多次。但这一次，她触及的，是连伊莎贝拉这样的顶级盟友都未曾窥探的核心秘密！
“看来，我们的保密工作，在她面前，形同虚设。”陈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
“要去吗？”苏晚晴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她突然找上门，还直接点明‘星星’和‘古老方言’……会不会有诈？”
“不知道。”陈远坦诚地说，“但她说‘古老方言碎片’，这和我们从核心‘破碎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疑似古老文明的符号，以及艾文提到的‘编码’，方向上是吻合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也值得我们去冒一次险。”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部通讯：“秦毅，准备车，要不起眼的。你跟我出去一趟。”
“是，老板。”秦毅的回答简洁有力。
苏晚晴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陈远看着她，摇了摇头：“不，你留下。总部需要人坐镇。我和秦毅去就行。红姐虽然神秘，但到目前为止，她的交易还算守信。而且……”他顿了顿，“她只说了‘面议’，没指定人数。人去多了，反而显得我们心虚。”
苏晚晴知道陈远说得有道理，但眼中的担忧并未减少：“那……一切小心。保持联络。”
……
一小时后，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驶离了震海总部，汇入城市的车流，七拐八绕后，停在了一条老城区不起眼的小巷口。
陈远和秦毅下了车。陈远换了一身普通的深色夹克和长裤，戴了顶棒球帽，帽檐压得较低。秦毅则是一如既往的利落打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小巷深处，那家熟悉的、挂着破旧灯笼的“红姐面馆”，在午后显得格外安静，门口甚至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秦毅上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阿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看到秦毅和陈远，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通道。
面馆里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老旧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面汤和香料味道，与上次来时没什么不同。红姐依旧坐在最里面那张桌子旁，似乎永远都在那里。
今天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绣花旗袍，外面披着一条同色的流苏披肩，衬得她肌肤胜雪。头发松松地挽起，插着一根碧玉簪子，几缕发丝垂在颊边，凭添几分慵懒的风情。她正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动作行云流水，听到脚步声，才抬起眼皮，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在昏暗中流光溢彩，落在陈远身上。
“哟，陈大老板，真是贵人事忙，这么快就来了。”红姐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慵懒中透着精明的调子，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尝尝我新到的凤凰单丛。”
陈远在她对面坐下，秦毅则默不作声地站在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像一尊守护神。陈远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红姐：“红姐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指教？”
红姐轻笑一声，将一杯橙黄透亮的茶汤推到陈远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并不直接回答：“先喝茶。这茶啊，心急喝不出味道。”
陈远没有动茶杯，只是看着她：“红姐，明人不说暗话。你信息里提到的‘古老方言碎片’，是什么意思？”
红姐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腮，眼神变得有些玩味：“小子，你们最近……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天上’来的‘信儿’，却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鬼画符？”
她这句话问得极其直接，甚至带着一丝戏谑，却让陈远的心猛地一沉！她果然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具体！
陈远脸上不动声色，反问道：“红姐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闲话？”红姐嗤笑一声，伸出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摆了摆，“我红姐做生意，靠的不是闲话，是实实在在的渠道和眼睛。北边冰天雪地里闹出那么大动静，真当全世界都是瞎子聋子？有些频率，有些能量波动，普通人察觉不到，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更何况，是那种……又古老，又新鲜，还带着‘星味儿’的波动。”
陈远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在判断红姐的意图。
红姐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顺便赚点小钱钱。碰巧呢，我手里就有那么几张破石头片子，上面刻着些谁也看不懂的符号。据说是从某个与世隔绝、快要消失的原始部落里流出来的，他们祖祖辈辈传说，那是‘星星祖先’留下的‘字’。”
她说着，从旗袍侧面的暗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用丝绸包裹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看起来年代极其久远的黑白照片拓片，以及几张用高清相机拍摄的彩色照片。照片的内容，是一些刻在古老石板或兽骨上的、扭曲而奇异的符号，风格确实与能量核心内部那些“破碎的记忆”中偶尔闪现的符号，有几分模糊的神似！
陈远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他的目光紧紧盯住那些照片，尤其是其中一张彩色照片上，一个类似于旋转星系的复杂图案，旁边环绕着几个扭曲的点状符号，与他记忆中核心烙印的某个碎片，相似度极高！
“这些东西……”陈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红姐拿起那张彩色照片，用手指点了点那个星系图案，“也许什么都说明不了，就是古人瞎画的。也许……”她拖长了语调，眼神锐利地看着陈远，“就是你们看不懂的那封‘信’，所用的……‘字母表’里的几个‘字母’呢？”
她将照片推回到陈远面前：“怎么样？陈大老板，对这些‘古老方言’的碎片，有兴趣吗？说不定，能帮你们……‘猜’出那‘信’里的一两个词儿呢？”
陈远看着那些照片，心中波澜起伏。红姐提供的线索，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虽然只是碎片，但很可能为艾文团队的破译工作，提供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一个基础的参照系。
“价格。”陈远抬起头，直接问道。他知道，和红姐打交道，不需要绕弯子。
红姐笑了，笑容妩媚又带着商人的精明：“价格嘛，好说。这些照片和拓片的副本，我可以全部给你。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些符号大概的来源地，以及……关于一个可能更了解这些东西的、叫做‘星语者’的隐秘组织的……一点点传闻。”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第一，我要震海集团旗下，未来三年内，所有新建远洋货轮百分之五的优先承运权。第二，我要你承诺，在未来某个时候，帮我做一件不违背你原则和底线的事。第三……”她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诱惑，“告诉我，那封‘信’，是不是真的……来自‘星星’？”
前两个条件，虽然代价不小，但还在可谈的范围内。但第三个条件，直接触及了最核心的秘密！
陈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红姐。秦毅的身体也微微绷紧，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红姐却浑不在意，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面馆里，只剩下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一场关于星空秘密的交易，在这昏暗的角落里，悄然进行着。而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场潜在的舆论风暴，也在悄然酝酿。调查记者楚月，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关于震海集团北极项目的零星矛盾信息，皱紧了眉头。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场所谓的“新能源技术验证”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惊人的真相。她移动鼠标，点开了一个加密的文档，开始敲打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