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时间过去,谢怀宁和那高大丫鬟换了衣服。
丫鬟还专程给他梳了个发髻,他才拿着杜明月的令牌,低垂着头出了门。
直到前门小厮来报,谢怀宁已经朝京郊的方向去了,杜明月才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趁着谢怀宁忙着在房里伤春悲秋,她早就将宁王府的下人换了个遍。
现在整个宁王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成婚这么久,谢怀宁的书房和卧房,对她而言都是禁地,她压根无法踏足半分。
今日,她定要趁着谢怀宁不在,将这两个地方翻个底朝天!
当年秦家之祸,陛下授意,动手的人……
可是沈正诚和谢怀宁。
否则,谢怀宁这个不得宠的皇子,怎么就一朝得了陛下重用?
正想着,她已经踏进了谢怀宁的卧房,几乎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把床底都掀起来了,仍一无所获。
一个时辰已然过去,她外面的披风已经脱去,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把这里恢复原样,我先去书房。”她对丫鬟吩咐道。
说完,拿上披风径直朝谢怀宁书房的方向走去。
方才找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谢怀宁了。
但,转念一想,不还有书房吗?
只要谢怀宁做过,她就不信谢怀宁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踏入书房的瞬间,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未来得及捂住口鼻,就没了意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再度醒来,已是三日后的黄昏时分。
贴身丫鬟白芷忙关切地凑上前去,“娘子,您没事吧?担心死奴婢了!”
三天前,她赶到时,就见杜明月躺在地上,被冻得嘴唇发紫,整个人还发着高热,说着胡话。
因担心请太医会引起谢怀宁的注意,她偷偷遣人去请了璟王妃身边的霜华姐姐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杜明月揉着发胀的脑袋,看到白芷时,还有一瞬的愣神。
四下张望,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脸上冰冰凉凉,伸手一探,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
“骁郎……,为何,为何非要让我回来,没有你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为什么要让我这场梦醒来啊……”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骁郎身着银甲,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红缨枪,英气逼人。
她的骁郎,会温柔的对她笑,会笨拙地给她挽发,会亲手给她雕刻玉簪……
美好的回忆太多,她起身翻出床底,那个一直不敢打开的箱子。
里面,满是她笔下的骁郎,他练武的一招一式,都那般活灵活现,好似这个人从未离去,而是一直都在陪着她。
梦里,她和秦骁成婚,边关没有战事,陛下是个明君,不会随便疑心臣子……
梦里,她和秦骁生下一对双胞胎,秦骁听到她的惨叫,不管不顾地冲进病房,紧紧握着她的手,连声说着再也不生了……
梦里,她只是磕破一点皮,秦骁就急得恨不得将太医署的太医都请来给她看诊。
他们的孩子平安长大,嫁人娶妻,又诞下孙辈,她儿孙满堂,终将圆满……
可是,骁郎却说,“阿月,你该醒了……”
为什么,不让她死在那个梦里,醒来,她还要面对骁郎早已不在的事实……
“明月。”
温暖的身躯将杜明月拥入怀中,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她在外面守了杜明月整整三天,若不是她带着霜华来得及时,杜明月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谢怀宁在自己书房里下了药,一旦有人贸然打开房门,那毒烟就会让人瞬间昏迷。
勾起人心中最大的渴望,然后,让人死在那个自己编织出来的梦里。
一旦她在梦里死了,现实中,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现在,哪怕明月已经苏醒,却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就连报仇,她都不想了!
“明月,想想盼归,想想林姨,想想杜伯父,你难道忍心抛下他们吗?”
沈清辞试图唤醒她的神志:
“你以前不是说,害怕表兄会怪你吗?现在是表兄大仇未报,你哪来的脸面去见他?”
“这是你十二岁生辰时,表兄为你雕的发簪,我记得当时表兄准备了很久……”
“还有这个,这是你十三岁生辰时……”
“他给我礼物,止步于我十三岁时。”
杜明月终于有了反应,从她怀里探出头来,满脸悲戚,缓缓开口。
“他说,我的十四岁生辰,他给我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我,我没想到,呕……,呕……”
“我没想……,呕……”
一阵又一阵的干呕,让她近乎失声,泪水止不住滚落。
她的十四岁生辰礼物,是她的少年郎,全家于菜市场,斩首示众。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过过生辰。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敢回忆那一天的场景。
鲜血染红了道路,秦家尸首无一人敢去收,二姐一次又一次地死死拦住她,怕她寻短见。
后来,还是父亲暗中派人,替秦家众人收尸。
她满身素缟,数次寻死。
直到,在父亲书房外,偷听到了父亲和兄长的谈话,她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明月姐,表兄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他的生命止步于十八岁,他希望你替他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沈清辞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干净。
这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对杜明月说。
杜明月和秦骁,青梅竹马的情谊。
打她出生起,两家父母就定下了他们的婚事。
打她记事起,她就知道秦骁是她未来的夫婿。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秦骁,又死在了那样特殊的日子,于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阿辞,你不该救我的,骁郎未报完的仇有你去替他报,我该去陪他了,再久,我怕他不认得我了……”
杜明月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
“也不知道,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是当年模样,不过,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他。”
沈清辞眉头越蹙越深,一个手刀将其劈晕,“霜华,来看看她的身上,是不是还有残留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