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带来的那股香气，随着她身影的消散，终于被咖啡馆内草木香炉的清气重新覆盖。
吧台前，只剩下那道白衣幽魂。
泷川看都没看他，自顾自拿起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黄铜手摇磨豆机。
金属冰凉的触感让她因孟婆不请自来而微微烦躁的心绪平静了些许。
“店主。”幽魂的声音飘忽响起，带着跨越生死的沉重和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请您为我寻一个人。”
泷川擦拭的动作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哦？”
泷川回复的心不在焉的。
“濯，一个小道姑。”幽魂的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打住。”泷川终于停下动作，将抹布随手丢在一边，抱起手臂，目光懒洋洋地落在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我这儿呢，一天只接待一位‘特殊’客人。今天的份额，已经被王礼微那个小苦瓜用掉了。”她抬手指了指墙上那个老式挂钟，指针正不偏不倚地指向下午一点半，“看见没？到点了。本店打烊，老板要午睡。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光，毫不掩饰地开始赶人，“你，哪儿来回哪儿去，或者找个阴凉地方待着也行，别杵这儿影响我睡眠质量。”
这直白到近乎冷酷的逐客令，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噗通！
一声闷响，毫无预兆。
那抹飘渺的白影，竟以一种极其流畅的姿态，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泷川面前坚硬的地砖上。
泷川：“！！！”
零三九：“！！！”
一人一球，同时僵住。
泷川那点残留的困意瞬间被这惊天一跪给惊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微微张着嘴，维持着抱臂的姿势，看着跪在吧台外的幽魂，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零三九的光球猛地从半空降下来，绕着跪地的幽魂飞快地转了两圈，光芒急促闪烁，电子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他这跪得也太丝滑了吧！膝盖是装了轴承吗？这熟练度，嘶，生前怕不是天天跪祠堂练出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点怂恿的意味飘到泷川耳边，“要不听听？反正也不费你咖啡豆，纯当听个午睡前的助眠故事？”
泷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没好气地白了零三九一眼：“听？零三九，你最近是不是刷太多拼刀刀了？满脑子都是白嫖？故事是能白听的？能量守恒定律懂不懂？没咖啡，没故事，这是原则问题。”
泷川嫌弃地摆摆手，示意幽魂赶紧起来，“起来起来，别整这套，我这地板贵着呢，跪坏了你赔？”
幽魂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雾气翻腾得更厉害了，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因泷川的拒绝而无法宣泄。
零三九被怼得光芒一暗，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你凶什么嘛，我就是看你最近快递堆在驿站都快成小山了，那个小推车都落灰了，提醒你去拿一下嘛，谁知道是不是你偷偷买的。”
“我买的？”泷川简直气笑了，叉着腰正要跟零三九好好掰扯一下。
“我小富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清脆的风铃声再次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咖啡馆内一人一球一魂的诡异僵持。
泷川和零三九同时一凛。
不对劲！
寻常的小吃街客人根本推不开这扇被特殊能量场笼罩的门。能推开的，要么是像孟婆那样的“关系户”，要么就是带有强烈执念或特殊印记的存在。
可眼前推门而入的，既非鬼差，也不是什么气息特殊的存在。
那是一个活生生，打着领带，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他面容周正，带着职场精英特有的干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店内，目光径直掠过跪在地上的白衣幽魂，仿佛那里只是一团空气。
零三九也急促提醒：“普通人类哎。！”
泷川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挂上营业性的微笑，对着西装男客气而疏离地说道：“抱歉先生，本店现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西装男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泷川身上，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面前，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恍然，随即换上了标准的商务微笑：
“老板您好，打扰了。”他声音平稳，带着职业化的腔调，“我看这位客人，似乎还在跟您沟通？”他指了指那个幽魂，幽魂还跪在地上，语气带着点理解，“是要打包咖啡吗？没关系，我可以在他后面排队等。”
泷川：“……？”
零三九：“噗——！”
泷川的表情管理差点当场崩盘。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目光复杂地看向地上依旧跪着的幽魂，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我很理解服务行业”的西装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微笑，对着幽魂，用一种安抚哄小孩似的语气快速说道：“这位客人，麻烦您先去那边坐一会儿稍等，好吗？我处理完这位先生的事情马上来招呼您。”她指了指靠窗的一个僻静卡座。
白衣幽魂似乎也意识到情况特殊，默默无声地走向了那个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