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卷着冰渣，拍打在临时开辟的洞府石门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洞内，暖意融融。陆峰小心翼翼地将林雪平放在铺着厚厚兽皮的玉床上，指尖搭在她腕脉，五行灵力如最细腻的丝线，探入其体内。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
林雪的心跳虽微弱却持续，一丝生机被极寒魔气与自身冰魄本源共同冻结封存，奇迹般吊住了性命。然而，她的识海却一片冰封死寂，三魂七魄散逸大半，仅余一魂一魄被禁锢在破碎的元神深处，如风中残烛。更棘手的是，那极寒魔气已与她本源交织，强行驱散，恐会彻底摧毁那点残魂。
陆峰收回手，沉默地望着她苍白的容颜，那双曾清冷如星的眸子紧闭着。洞府内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沉重的呼吸。
良久，他翻出那枚得自白发老妪的残破玉简。修为尽失后，此物反而更显古朴神秘。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沉入其中。
就在他灵力枯竭、心神俱疲之际，玉简竟再次泛起微光，一段从未显现过的艰涩法门涌入脑海——《五行养魂术》。
“魂散于虚，神陨于寂…聚五行之精，逆阴阳之序，温养残魂，补益本源…”
并非直接复活重生之术，而是一门温养残魂、稳固元神的无上秘法！正适用于林雪此刻的状态！
陆峰精神一振，眼中重现光彩。但细读之下，心又沉了下去。施展此术，需以五行本源之力为柴，持续不断，经年累月。而他如今修为尽失，丹田破碎，莫说本源之力，连最基础的灵力都难以凝聚。
希望就在眼前，他却失去了抓住希望的力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
三日后，洞府石门缓缓开启。陆峰走了出来，面容憔悴，眼神却已恢复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蕴藏着更深的决绝。
他寻来玄冰，将林雪妥善封存，收入一枚得自张三洞府、刻有空间阵纹的戒指中。这枚戒指无法容纳活物，但处于绝对冰封状态的林雪，介于生死之间，正可存放，能最大程度延缓她生机流逝。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境。
目标——青云宗。
不再是那个凭借秘境核心威压一宗的陆峰，只是一个修为尽失、步履略显蹒跚的归人。
路途遥远，魔物肆虐。失去了修为，往日瞬息千里的遁光成了奢望，他只能靠双脚，凭借强横的体魄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艰难跋涉。
数次遭遇低阶魔物，他只能依靠残存的神识催动符箓，或是依靠五行灵珠本身微弱的光华惊退它们，狼狈不堪。有一次，他甚至被一头相当于筑基期的魔兽追入山洞，困了整整两日，靠咀嚼苦涩的灵草根茎果腹。
但他从未停下。林雪冰封的容颜和那线希望，是他唯一的支撑。
半年后，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陆峰，终于看到了青云宗的山门。
守山弟子远远看见一个凡人模样的身影接近，正要呵斥驱赶，待看清那污秽面容下依稀的轮廓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陆…陆师叔？”
陆峰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一步步踏上熟悉的白玉阶。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宗门。当陆峰走到主峰广场时，玄珏真人已带着一众长老迎了上来。看到陆峰气息涣散，俨然凡胎，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陆师侄，你这是…”玄珏真人抢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脸色骤变，“道基…丹田…怎会如此？！”
“无妨。”陆峰抽回手，声音沙哑却平静，“魔尊已重创，北境暂安。林师姐有一线生机，但我需重头再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长老，其中几人眼神闪烁，悄然交换着眼神。
“即日起，我入丹堂，从杂役做起。”陆峰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宗门事务，仍由玄珏师叔主持。”
满场哗然！
从真传弟子、实际上的宗门主宰，自请降为丹堂杂役？这简直闻所未闻！
玄珏真人急道：“不可！你于宗门有大功，纵暂失修为，亦当…”
“师叔。”陆峰打断他，目光沉静，“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的道，需从头铸过。”
他向着丹堂方向走去，步伐缓慢却坚定，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留下身后无数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有不解，亦有暗藏的幸灾乐祸与蠢蠢欲动。
丹堂的执事弟子看着去而复返的陆峰，手足无措。
“陆…师叔…”
“唤我陆峰即可。”陆峰拿起角落一把扫帚，“我从前的地方，还在么？”
那间曾属于他的、编号“丙字柒号”的杂役木屋，依旧简陋，积了薄薄一层灰。他将一切打扫干净，冰封着林雪的戒指贴身藏好，然后去了杂役管事处。
王老头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老眼瞥了他一下，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小子还得回来。劈柴挑水的地儿，还给你留着。”
仿佛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陆峰笑了笑，拿起斧头走向柴垛。
于是，青云宗出现了奇景。昔日力挽狂澜、掌控秘境的真传弟子，如今穿着杂役的青布衣，每日沉默地劈柴、挑水、清理丹渣。他动作不快，却极稳，每一斧都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每一桶水都挑得平稳。
起初，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窥视着他。有好奇，有试探，有恶意。但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做着杂役的活计，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暗中，那些曾被镇压的势力开始悄然活动。赵家虽倒，但宗门内盘根错节，利益交织。有人开始克扣他的饭食，有人在他挑水的路上设置绊索，有人在深夜向他的木屋投掷石块。
陆峰默默承受，避开明枪，挡开暗箭。他不再动用任何超乎“凡人”的力量，只以最纯粹的身体本能和头脑应对。几次看似惊险地避过陷阱，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运气好。
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在屋内，尝试运转《五行养魂术》。没有灵力，他便观想。神识引导着虚空中的微末五行元气，一丝丝，一缕缕，尝试温养戒指中那缕残魂。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从未有一夜间断。
他也在观察。用这双不再是“灵瞳”却更洞察世情的眼睛，观察着丹堂的运转，观察着来往的弟子，观察着灵气流转的细微变化。他看到了资源分配的不公，看到了弟子间的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