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贵的声音带着悔恨地颤抖,继续道:“侯爷明鉴!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草民在梨园行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警觉还是有的。而且我心里也一直不踏实。他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对劲。我越想越怕,就想着得打听清楚,到底来的是哪路神仙,别稀里糊涂把蒙鸢,把整个戏班都搭进去。草民就想到了江夫人,她交游广阔,消息灵通。我便备了份厚礼,寻了个由头去陈府拜访了……
【回忆场景:陈府花厅-同日傍晚】
袅袅茶香中,江蓉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纤指捏着一块小巧的糕点,听着张东贵拐弯抹角的打听,眉宇间已有一丝不耐。
“张班主,”江蓉打断他的絮叨,将只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回碟中,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点心呢,我也吃了,你想问什么,直说了吧。绕来绕去,我头都被你绕晕了!”
张东贵被点破心思,也不臊,而是赔着笑的连忙躬身:“是是是,夫人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小的……小的就是听闻京里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要来咱们临江府,心里没底,想着提前准备,万万不能失了礼数。不知夫人您消息灵通,可曾听闻……具体是哪位贵人驾临?这喜好……又是如何?小的也好揣摩着,提前投其所好,免得冲撞了。”
江蓉闻言,轻轻一笑,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却不急着喝,而边拨浮沫边道:“工部侍郎,方世光方大人,不日便到。”
工部侍郎,三品呀!确实是了不得的大官,张东贵心头不由一紧,还没缓过这个劲儿,又听对面人道:“面上听闻是巡查水利,但听曲儿……怕才是正经。”
江蓉抬眸看向一脸愕然的张东贵,玩味更浓:“这位方大人呐,眼光可高得很。寻常的脂粉俗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独独偏爱……嗯,就像王蒙鸢王大家那般,男生女相,气质清冷的妙人儿。”
“嗡——”的一声,张东贵只觉脑袋被重锤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这再露骨不过的暗示,他太明白是什么了,只感觉后背发凉,腿肚子一阵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江蓉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微勾起的放下茶盏:“张班主,瞧把你吓的,其实嘛……这事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张东贵猛地抬头,殷切地看着她:“有何转圜?!还望夫人赐教!”
江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画着圈:“蒙鸢性子太洁,怕是受不住官场上那些龌龊。我这府里倒也还算个清净地方,他若愿意……可以到我这儿来‘静养’些时日,我呢,也会闭门谢客,我想……凭我江蓉在临江府这点薄面,暂时护他一个周全,让他避过这阵风头,或许……还是能做得到的。”
这……这简直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张东贵混迹梨园多年,什么人精没见过?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冷汗流得更凶了。她江蓉要干什么,瞎子都能闻出味儿来,还有脸说‘静养’,真是一个荡妇。擦了擦额角的汗,拱手道:
“多……多谢夫人厚爱!夫人您……您真是菩萨心肠!只……只是这事儿太过突然,您知道的,蒙鸢他……他性子拗”
“我就是知道他性子拗,才冒险护他一护,张班主,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女子,而那位可是一个大男人……”
“是是是,小的明白夫人意思,还就回去好好与他说道说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嗯,让蒙鸢好好想想吧,我江蓉也不算辱没他王大家的名号!”
“是是是,告辞!”张东贵连忙起身,仓皇地躬身退了出去。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江蓉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有钱的寡妇,仗着亡夫留下的泼天富贵和几分手腕周旋。可方世光那是正儿八经的三品京官,手握实权!真要是铁了心要人,捏死江蓉跟捏死只蚂蚁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她自身都难保,拿什么护住蒙鸢?蒙鸢若真信了她的鬼话住进陈府,那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连个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