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一蹒跚学步中飞快流逝，当初那个瘦小怯懦的小雨，也在哥哥嫂子的悉心呵护下，如同吸饱了阳光雨露的小树苗，抽条长高，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间的清秀和灵动静谧地绽放。
转眼间，小雨升入了初中。
沈墨对这个妹妹的未来格外上心，亲自考察挑选，送她进了一所口碑极佳的私立学校。
“我那时候是没办法，现在条件好了，小雨必须接受最好的教育。我运气好，能遇到你，可小雨就不一样了。”
他常常对凌千雪这么说，这是一种弥补过往的决心，仿佛要把自己曾经缺失的，加倍补偿在妹妹身上。
而每每这个时候，凌千雪都会说：
“小雨怎么了？有我这个嫂子在，她想要什么没有？前程似锦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你瞎操什么心。”
然而，随着小雨步入初中这个小社会，一些沈墨始料未及、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烦恼，悄然而至。
这天傍晚，小雨放学回家，像往常一样放下书包。
沈墨习惯性地想帮她整理，随手打开书包盖，却看到里面除了课本，还散落着几包包装花哨的糖果、巧克力，以及一两张折叠起来带着香味的便签纸。
“小雨，这些是什么？”
沈墨拿起一包糖果，反复看了看，学校小卖部卖这个？
小雨正弯腰换鞋，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脸上也带着几分茫然：
“啊？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又是谁偷偷塞我书包里的吧，今天收拾课桌的时候就发现了。”
“又？”
沈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眉头微微皱起。他伸手，从一堆零食中拈起那张折叠得最工整的粉色便签，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略显稚嫩，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沈小雨同学：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我喜欢你。
一个默默关注你的人]
字的周围，还用心地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爱心。
一瞬间，沈墨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但拿着纸条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猛然收紧，将那张柔软的便签瞬间攥成了一个皱巴巴的硬团。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哥？”
小雨换好鞋，见哥哥盯着那张纸条不说话，表情古怪，好奇地凑过来：
“写的什么呀？”
沈墨猛地回过神，迅速将攥紧的拳头背到身后，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尽量轻松地敷衍道：
“没什么，瞎写的。以后……别随便收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不干净。”
他说着，顺手将那个纸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小雨“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哥哥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抱起书包准备回房间写作业：
“知道啦，我也不想要，都不知道是谁放的。”
这时，凌千雪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恰好看到了沈墨快速扔纸团和小雨一脸无辜回房的最后一幕。
她何等精明，目光在沈墨那紧绷的脸上扫过，又瞥了一眼垃圾桶里那抹扎眼的粉色，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她放下果盘，走到沈墨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挑，压低声音调侃道：
“哟，怎么了这是？咱们沈副总，这是……醋了？”
沈墨被说中心事，耳根微微发热，却还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
“胡说什么？我这是……这是担心！小雨还小，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这些半大小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净会耽误人！”
凌千雪看着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故意拖长了音调：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某人这反应，不像担心学业，倒像是……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不知哪来的猪崽子给惦记上了，急得跳脚呢？”
“不行！”
沈墨感觉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就这么干看着！那帮小兔崽子，现在就敢写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得给他们老师打电话，这像什么话！必须严肃处理！”
他说着就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必须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凌千雪眼疾手快，一把将他刚掏出来的手机抢了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你干嘛？平时挺精挺灵一小伙，怎么突然犯起傻来了呢？坐这。”
她拉着沈墨的手，用力把他拽回沙发上坐下，自己侧过身，面对面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绷紧的脸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你动动脑子想想，你一个电话打到老师那儿，说有小男生给你妹妹塞小纸条。老师会怎么做？找那个男生谈话？在班里不点名地批评？然后呢？全班同学会怎么看小雨？‘哦，就是她，哥哥管得特别严，连有人喜欢她都要告老师’？你还想让小雨在学校好好交朋友吗？想让她被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被孤立吗？”
沈墨被凌千雪一连串现实又尖锐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行为确实幼稚和欠考虑。
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眉头却皱得更紧：
“那……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们这么……这么惦记？我……我上学那会儿光顾着打工活命了，根本没这种经验啊！你呢？你长得这么漂亮，上学时候追你的人肯定不少吧？你都怎么处理的？传授点经验？”
凌千雪看着他这副急吼吼又毫无办法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往后靠进沙发背，伸出一条胳膊，绕过沈墨的脖子，将他揽向自己，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我那时候啊，根本用不着处理。”
她指尖卷着沈墨的头发把玩：
“基本上，有点苗头的，还没等靠近，就被我瞪一眼或者冷着脸吓跑了。剩下的，要么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不敢开口，要么就是目的不纯想借机上位的，直接就被我收拾了。所以，我这方面还真没什么被追求的烦恼经验。”
沈墨靠在妻子温软的颈窝，听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当年那个高傲、冷艳、生人勿近的凌千雪，确实……估计没几个男生有勇气往前凑。
他心里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点，但担忧还在：
“那……小雨不一样啊，她性格软，又单纯……”
“所以啊，笨！”
凌千雪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小雨是个聪明孩子，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堵，不是去吓跑谁，而是要学会跟她沟通，引导她。告诉她什么是善意的欣赏，什么是过界的骚扰，怎么礼貌地拒绝自己不喜欢的，怎么保护自己。你那点护犊子的心思，先收收，等以后真有不长眼的小子敢舞到家里来，你再亮出打断腿的架势也不迟。”
凌千雪看着他这副依旧耿耿于怀的样子，叹了口气，：
“唉，你说你，现在为了个小雨收到几张纸条就慌成这样……”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等再过十几年，咱们一一长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也有小男生围着她转……沈墨，你可怎么办啊？到时候还不得疯了？”
沈墨猛地从凌千雪怀里抬起头，一想到那个香香软软叫着“爸爸”的小团子，将来有一天也会被不知哪来的混小子用花言巧语和破纸条惦记，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胸口一阵发闷。
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谁敢！谁敢打我女儿的主意！还有我妹妹！我……我跟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