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星辰大厦的灯光逐间暗下去，颜如玉指尖在键盘上的敲击声也慢了下来。她盯着屏幕上的报表，忽然发现自己连错了两个公式——窗外的天已经染成了墨蓝，楼下的车流汇成金色的河，以前这个点，她只会让林薇再泡杯黑咖啡，可现在，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了角落的沙发。
苏临正窝在那儿，膝盖上摊着本旧书，手里却捏着个老式按键手机——颜如玉前天才发现，那手机壳边缘磨得发亮，屏幕还贴着张皱巴巴的钢化膜，他居然能用它刷短视频，手指在小按键上戳得飞快，偶尔还嗤笑一声，不知道刷到了什么。
墙上那只老式铜芯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苏临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扫了眼钟面，又看向颜如玉。见她没动静，他放下手机，把书翻得“哗啦”响，特意停在某页，手指在纸面上敲来敲去，像是在找什么，可那声音，比平时响了不止两倍。
颜如玉假装没听见，继续盯着屏幕，可键盘敲得越来越慢。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咔嚓、咔嚓”的轻响——苏临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牛皮纸小袋，正嗑瓜子呢，壳子被他整齐地堆在旁边的玻璃小碟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钻进她耳朵里。
“苏临。”颜如玉终于忍不住，把钢笔往笔筒里一戳，发出“咔嗒”一声，“你能不能安静点？”
苏临举着颗刚剥好的瓜子仁，一脸无辜地抬头：“颜总，这都六点四十了，早过下班点了。”他把瓜子仁扔进嘴里，嚼得脆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总这么熬，肝都要熬废了。你看你眼下那圈青，跟画了烟熏妆似的，再这么下去，别说找对象，客户见了都得以为你昨晚去蹦迪了。”
“我找不找对象，跟你有什么关系？”颜如玉气笑了，“还有，办公室禁止吃零食，你不知道？”
“我饿啊。”苏临理直气壮地晃了晃瓜子袋，“下午就吃了个三明治，肚子早唱空城计了。再说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是累倒了，董事会那帮老头不得立马找个代总裁？到时候我这三千万年薪找谁要去？”
颜如玉被他堵得没话说，看着他面前那堆小山似的瓜子壳，又看了眼窗外已经亮透的路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脑：“行，走。”
苏临眼睛一亮，立马把瓜子袋收起来，书往胳膊底下一夹，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
次数多了，颜如玉竟也养成了习惯。后来只要到了六点半，她就会下意识瞥一眼苏临——要是看见他开始摸手机，或者手指敲沙发扶手，就主动保存文件收拾东西。林薇最先发现不对劲，有次端着咖啡进来，看见颜如玉居然在六点三十五分就合上了笔记本，吓得手一抖，杯子里的奶泡晃出了圈：“颜总，您今天……这么早走？”
“嗯，有点事。”颜如玉随口应着，转头问苏临，“晚上想吃什么？”
苏临正靠在门口晃悠，闻言立马凑过来：“番茄炖牛腩，得用牛肋条炖够两小时，炖到肉一抿就化的那种；再整个清炒荷兰豆，别炒太老，要脆口的；汤的话，冬瓜丸子汤就行，丸子得手打的。”
颜如玉点点头，对林薇说：“让张阿姨不用准备了，食材买好放厨房，我回去自己弄。”
林薇端着咖啡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的背影，眼睛都直了——她跟了颜总五年，还是头回见她主动问人想吃什么，更别提自己做饭了。晚上跟助理小吴嘀咕时，她还忍不住感慨：“苏先生可真有本事，能让颜总按时下班不说，还学会做饭了。”
回程的车开在晚高峰里，颜如玉看着窗外掠过的小吃摊，暖黄的灯光裹着食物的香气飘进来。她侧过头，看见苏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阳光的碎片落在他睫毛上，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像个没睡醒的大男孩。
以前加班到深夜，她回家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和冷掉的外卖；现在却知道，家里的厨房有新鲜的牛腩，有洗好的荷兰豆，等会儿还能闻到炖肉的香味。这种踏实的烟火气，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轻轻笑了笑，收回目光。原来苏临带来的不只是安全感，还有让她慢下来的勇气——让她从那个永远紧绷的女总裁，变成了能为一顿晚饭操心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