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放下杯子,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各位,既然我们已是合作伙伴,关于可口可乐项目,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想跟大家聊聊。”
他看着众人好奇的眼神,说出一句让全场哗然的话:“我建议,放弃这个项目。”
“什么?!” 李卫东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手里的茶杯晃出了水,溅在桌面上,他却顾不上擦,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晏顾问,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费了这么大劲,谈了这么久,签了协议,不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吗?怎么说放弃就放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摩根先生那边不同意?”
周立人也皱起眉,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审视:“晏先生,这可不是小事,可口可乐项目前景很好,一旦落地每年能赚不少钱,为什么要放弃?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不是遇到问题,是有更好的选择。” 晏明洲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了他眼底的野心,也照亮了窗外繁华的海市街景。
黄浦江面上的游船,外滩的欧式建筑都成了他野心的背景板,“我这里有一个比可口可乐大十倍,不,大一百倍的生意,京城房地产市场。”
“北京房地产?”
晏明洲抛出的进军北京房地产,这话在所有京城大佬的心湖里炸起滔天巨浪。
震惊过后,反而有一种混杂着兴奋和豪情的激昂,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可口可乐虽洋气,能上报纸赚政绩,但从建厂到投产再到铺货到全国回款,周期至少要一年半载。
而且一瓶汽水才卖几毛钱,就算卖遍全华国,分到每个人手里的利润撑死了也不够买一块京城的地皮。
可京城的房地产那完全是另一个概念!
那是一片被政策红利包裹,尚未被开垦遍地黄金的处女地!
他们比谁都清楚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部委、企业、人才涌入首都,京城的地价未来会涨到一个让现在的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那不是按 “利润” 算,那是按 “印钞机” 算!
“晏顾问…… 不,晏董!” 石油系统的李卫东激动得脸都红了,“您这个提议,简直…… 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光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可口可乐那种哄老百姓的东西哪有盖房子来钱快!咱们手里的钱就该投到这种一本万利的地方去!我跟您说,去年我在二环边上看的一块地,今年就涨了三成,再过几年翻十倍都有可能!”
晏明洲看着李卫东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冷笑,石油系统近年效益下滑,李卫东正愁没机会在家族面前露脸,京城房地产无疑是他眼中最肥的肥肉,这种反应早在预料之中。
王家的周立人虽然没有像李卫东那般失态,但镜片后的眼神也明显亮了许多。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轻响,语气沉稳地分析道:“我同意晏董的看法,可口可乐项目前期要跟A国总部反复沟通技术授权,还要过环保、卫生好几道审批,变数太多。而京城的地产项目,主动权完全在我们自己手里,拿地、盖楼、卖房一套流程下来最快半年就能见收益,见效快,回报高,更能迅速地彰显我们新公司的实力和影响力,也能为后续的技术引进积累资本。”
他心里打着算盘,王家真正想要的是技术,而房地产项目能快速打通与地方政府、银行的关系,还能积累足够的现金流,到时候再谈技术引进,腰杆都能硬三分。
其他股东也纷纷附和,财政部的刘远摸着下巴道:“地产项目的税务筹划空间大,我能协调税务部门给最高减免政策,利润至少能多留三成!”
电力系统的张诚也急忙表态:“盖楼离不开电,我保证项目用电优先供应,就算限电,你们的工地也能 24 小时不停工!”
晏明洲看着众人脸上那如出一辙对资本最原始的渴望,心中了然,从抛出可口可乐这个诱饵到此刻转向房地产,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他们的利益点上。
他抬手压了压场面,声音不大却带着掌控全场的气场,为这次 “战略转型” 做了最后的定调:“各位前辈说的都对,可乐项目虽好,但它更像是一道西餐,好看但未必合我们所有人的胃口,而且吃起来慢。而京城的地产就是一桌中式大餐,虽然卖相可能没那么洋气,但它够硬,够实在,能让我们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吃饱,并且吃好。”
这个比喻通俗到连没读过多少书的李卫东都能秒懂,瞬间就统一了所有新股东的利益诉求,没人再纠结可口可乐的洋气,眼里只剩下京城地皮的黄金色。
思想一旦统一,行动力便堪称恐怖。
在晏明洲的主导下,刚刚成立连公章都还没刻,营业执照还在走流程的投资公司董事会,当场就在龙凤厅里成立了京城地产项目专项小组。
没有繁琐的投票流程,没有拖沓的文件审批,资源整合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军区所属的地块我来负责。” 王家的周立人第一个拍板,语气不容置疑,手指在桌面上敲出坚定的节奏,“三天之内,我会亲自去总后勤部找到李部长,我们家老爷子当年的警卫员,把所有相关的审批和土地置换手续全部搞定,只要是项目看上的地,不管上面盖的是仓库还是家属楼,我都能让它在一周内变成平地,绝不会耽误工期。”
晏明洲微微点头,王家在上面的人脉是独家资源,有周立人出面,基本稳了。
“市政配套我来协调。” 电力系统的张诚紧接着开口,胸膛挺得笔直,语气带着十足的底气,“只要规划图纸一出来,水电煤气的管线我保证优先接入!从市供电局到燃气公司,我都打过招呼,谁敢卡脖子,我亲自去找市里的一把手理论!”
“运输和建材……” 石油系统的李卫东刚想大包大揽,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明洲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眼神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李卫东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晏明洲心里清楚,李卫东想把运输和建材全包,无非是想从中吃差价,这种小算盘必须及时敲打。
他笑着说:“李总,这些具体的商业运作就不劳烦您了,我们寰宇集团在南国刚刚整合了一条完整的供应链,从广东府的水泥厂到北州的钢铁厂,都是长期合作的伙伴,价格和质量都有保障,正好可以调到京城来用,也能避免中间环节出岔子。”
李卫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晏明洲的意思,这是在警告他别把手伸得太长,别想着在项目里捞不该捞的钱。
他讪讪一笑,搓了搓手,不再多言,心里却有些不服气,暗自嘀咕不就是有顾家撑腰吗,但也不敢再反驳。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振邦的身上。
老爷子一直没怎么说话,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两颗包浆温润的核桃,像在计算着什么,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睁开眼,将手里的核桃往桌上轻轻一放,瞬间压下了厅内的嘈杂。
“市一级的所有规划关节,我来打通。”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这一句话分量却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重,它意味着,所有与土地相关的核心部门都会为这个项目一路开绿灯。
甚至连项目容积率调整、土地性质变更这种难办的事,只要顾振邦一句话都能顺畅解决。
晏明洲心中彻底安定,有顾振邦这句话,京城房地产项目的官方障碍就等于全部扫清了。
短短半个小时,一张由国家顶级资源编织而成的的巨网便已悄然成型。
而这张网即将罩向的,就是京城里那些至今还蒙在鼓里,以为能靠老关系横行的老炮儿们。
“好了,既然大家分工已经明确,” 晏明洲站起身,示意陈默将早已准备好的投影仪打开,白色的幕布瞬间照亮了半边房间,“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看一看我们即将面对的…… 第一个小麻烦。”
幕布上出现了一系列图文并茂的资料,那是晏明洲上一次在京城考察时,被以四爷为首的本土势力联手狙击,恶意阻挠的所有证据。
从他们如何通过建委的关系,把晏明洲看中的几块好地低价转给自己人,到他们如何在建材市场散布谣言,说寰宇集团欠薪跑路,吓得供应商不敢合作,再到最后四爷派人送来的那尊充满威胁意味的玉貔貅,甚至连当时送貔貅的小弟的口供录音都清晰地放了出来。
龙凤厅内的气氛,随着投影内容的播放逐渐变得冰冷,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之前的兴奋。
当听到录音里四爷那句 “让他晏明洲在京城寸步难行,敢跟我们抢食,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的嚣张言论时,李卫东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连声音都变调了:“他妈的!这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们晏董都敢欺负?这是没把我们石油系统,没把在座的各位放在眼里啊!”
他这一嗓子吼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王家的周立人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冰冷刺骨,手指紧紧攥着钢笔,笔帽都快被捏变形了,王家的合作伙伴被如此羞辱,传出去就是打王家的脸。
财政部的刘远,电力系统的张诚也个个面沉如水,脸色铁青。他们愤怒不仅仅是因为晏明洲受到了欺负,更是因为晏明洲这个如今大家共同的财神爷,这个捆绑了所有人核心利益的龙头,竟然被几个靠着投机倒把、强买强卖起家的市井混混如此羞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了,这是在挑衅!是赤裸裸地打他们所有人的脸!是在告诉他们,你们这群京城顶级家族看中的人,在我们老炮儿眼里屁都不是!
“振邦叔,” 周立人看向顾振邦,声音里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也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这件事,您看……”
顾振邦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怒气,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是我,嗯,告诉市局的老张,让他最近多关心一下城里的治安问题。特别是那些长期盘踞在建材市场、房地产领域,靠威胁恐吓抢生意的团伙,该查就查,该抓就抓,不用手软。”
说完,便挂了电话,仿佛只是下达了一个最普通的指令。
晏明洲看着这一幕,心中彻底松了口气,顾振邦这句话等于给四爷这群人判了死刑。
市局的老张,是京城公安局副局长,顾振邦的老部下,这句话一到,四爷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天晚上,北京后海的四合院里,红灯笼在夜色中摇曳,映得青石板路泛着微光。
四爷穿着丝绸睡袍,悠闲的躺在太师椅上,一边喝着新到的武夷山大红袍,一边听手下汇报上海的消息,语气带着几分自得。
“四爷,吴老三还在和平饭店楼下等着,姓晏的没见他,把东西退回来了,还带了张请柬。”
“哦?” 四爷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语气带着轻蔑,“他怕了?知道自己在北京掀不起风浪想求和了?”
“不像。” 手下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吴老三说姓晏的还托他带了句话。”
“说什么?” 四爷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他说…… 想吃饭,就自己上桌,在桌子底下捡食的,不叫吃饭,叫……” 手下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下去,不敢直视四爷的眼睛。
“叫什么?!” 四爷猛地坐直身体,眼神一厉,语气带着怒意。
“叫…… 乞讨。”
“啪!”
四爷手中的紫砂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氤氲起白色水汽,茶香混杂着泥土味弥漫开来。
“好!好一个晏明洲!” 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着后槽牙,胸口剧烈起伏,“我倒要看看你这张桌子有多硬!真以为抱上摩根家族的大腿就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寂静夜里格外突兀,打破了院内的怒气。
四爷皱着眉,不耐烦地拿起电话,语气很冲:“谁啊?大半夜的,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却让他寒意直冲天灵盖的声音:“是陈四平吗?”
四爷愣了一下,这个本名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了,除了京城几个顶级家族的人,没人知道。
“我是周立人。”
“王…… 王家的周秘书?” 四爷的声音瞬间矮了半截,腰不自觉弯下去,脸上堆起谄媚笑容,语气带着讨好,“周秘书,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指示,您尽管吩咐!”
“指示谈不上。” 周立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我们家老爷子让我问候你一句,他说城里要来新客人了,听说你那儿地方挺大,收拾干净点,别让客人看了笑话,丢了京城的脸面。”
“咔哒” 一声,电话被挂断。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四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变成死灰。
他手一松,电话听筒掉在地上发出闷响,整个人像被抽走所有骨头瘫软在太师椅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完了…… 完了…… 王家都出面了,这晏明洲的背景比我想的还硬……”
这通平淡的电话瞬间震碎了 “老炮儿联盟” 看似坚固的外壳。
当天深夜,联盟二号人物瘦高个提着两箱珍藏多年的茅台和装满金条的皮箱,冒着夜色,连夜摸到王家大院门口想负荆请罪,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警卫员拦在门外,只丢下一句,“老爷子说了,不相干的人,别来烦扰。”
便被驱赶着离开。
第二天一早,联盟三号人物光头偷偷联系上顾家的人,哭丧着脸表示愿意弃暗投明,把四爷这些年偷税漏税、强占地皮、背后使绊子的所有黑料全抖了出来,只求能换一条生路。
曾经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
和平饭店内,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的粼粼波光,远处的江海关大钟刚敲过十一下。
晏明洲正在进行最后一轮助攻,他看着身边的杰克,耐心地再次叮嘱:“记住,一会儿跟记者说的时候语气要随意,就像聊天一样,别太刻意。重点不是说我们要做什么项目,是要让外界看到,我们对京城的投资环境充满期待,明白吗?”
杰克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休闲装的衣领,对着镜子做了个自信的笑容,他昨晚被晏明洲 “特训” 了一个小时,连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背得滚瓜烂熟。
很快,《华尔街日报》驻海市记者就来了,在套房的会客厅里,杰克穿着一身浅蓝色休闲装,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向记者透露:“是的,我和我最顶级的华国合作伙伴们,也就是晏和他的团队,即将在京城,联手打造一个,怎么说呢?一个超越纽约第五大道的,世界级的顶级商业中心。我们已经初步选定了几个地块,都在京城的核心区域。”
“我们对此充满信心。”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当然,我们也非常期待京城能够展现出与其伟大首都地位相匹配的…… 国际化的投资环境,毕竟对于外商来说,稳定透明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这篇专访以最快的速度刊登在了《华尔街日报》的亚洲版头条,标题用加粗的字体写着 ——《摩根家族继承人:看好华国市场,京城将成新投资热点》。
随后,这篇报道又通过外媒渠道,以《内部参考》的形式被火速翻译,并呈送到了国内所有相关部委,以及京城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案头。
原本的一场普通商业专访,瞬间就变成了一次 “重要外商对京城投资环境的殷切期许”。
这股来自国际舆论的 “善意” 压力,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谁也不想因为几个老炮儿的小动作影响了国家招商引资的大局,更不想被外媒报道京城投资环境差,丢了国家的脸面。
至此,所有的道路都已铺平。
所有的障碍,都已扫清。
三天后,晏明洲带着他那堪称豪华的投资公司股东阵容,王家的周立人、石油系统的李卫东、电力系统的张诚,以及顾振邦派来的代表,还有国际舆论的期许,登上了重返京城的私人飞机。
京城机场的专用跑道上,初冬的风裹着寒意刮过,吹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割得人皮肤发紧,连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感。
寰宇集团那架湾流私人飞机的引擎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尾流卷起地面的细沙和碎石打在金属舷梯上发出沙沙轻响,舷梯已稳稳搭在地面,连接处的卡扣扣得严丝合缝。
舱门打开,晏明洲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穿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领子立着挡住灌进来的寒风,风衣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里面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裤。裤线笔直,还有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鞋尖没有一丝灰尘。
他那双眼睛平静地扫过停机坪,从排列整齐的轿车,到远处笔直站立的司机,目光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紧随其后的是顾振邦老爷子,他换了身藏青色中山装,手里依旧盘着那两颗包浆温润的核桃,指腹摩挲着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