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整。
京城的阳光格外刺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市规划局局长办公室那张足以躺下两个人的红木办公桌上,将桌面上那份摊开的土地转让协议照得纤毫毕现,连纸张边缘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年普洱气息。
这场决定着一块黄金地块归属,也决定着一群人命运的签约仪式,地点选得极有深意。
既不是剑拔弩张的商业谈判室,也不是冰冷刻板的律师事务所,而是市规划局局长的办公室。
这意味着,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是官方认可的,板上钉钉,不容更改。
办公桌的一侧坐着投资公司的全体董事会成员,顾振邦老爷子今天没盘核桃,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袅袅的白气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一块地的归属,更是京城势力格局的重新洗牌,晏明洲这步棋走得又稳又狠,既清除了障碍又彰显了实力,顾家没看错人。
王家的周立人依旧是一身笔挺的中山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对面的四爷,心里盘算着,拿下这块地,后续的技术引进就能顺理成章,王家的核心诉求也算达成了一半,跟着晏明洲干果然没错。
石油系统的李卫东则一改昨日的激动,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里满是轻蔑,在他看来,四爷这种靠着投机倒把,强买强卖起家的市井混混,也敢跟他们这些顶级势力叫板,纯属自不量力,现在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晏明洲坐在他们的中间,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显得既正式又带着几分掌控全局的松弛感。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四爷的下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不是报复,只是清除前进路上的障碍。
想要在京城真正扎根,就必须把这些盘踞在灰色地带的毒瘤彻底拔掉,才能为后续的宏大规划铺平道路。
他甚至没把四爷当成真正的对手,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在他们对面巨大的办公桌另一侧,只孤零零地坐着四爷一个人。
他还穿着昨天那身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歪扭扭地系着,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领口的布料磨得他皮肤发紧。
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显然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昨晚他辗转反侧,想过跑路,想过找关系求情,甚至想过鱼死网破,但一想到王家的警告,还有晏明洲那深不可测的手段,就浑身发冷,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他就那么僵硬地坐着,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连放在桌面上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沁出的冷汗将桌面洇出一小片湿痕。
办公室里很静,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在四爷的心上,让他越发坐立难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规划局的张局长亲自为在座的每一位大佬都续上了一杯茶,动作娴熟恭敬,生怕怠慢了任何一位。
他走到四爷面前时,手里的茶壶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给他那早已冷掉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蒸汽袅袅升起,却暖不了四爷冰凉的手脚和绝望的心。
“陈总,” 张局长放下茶壶,脸上挂着官方标准的微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您看,各位领导的时间都很宝贵,咱们…… 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四爷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对面,顾振邦在闭目养神,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兴趣,周立人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片,看不清他真实眼神,李卫东在低头研究着自己的指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而晏明洲,则正端着茶杯,轻轻地吹着气,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
那一瞬间,四爷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他清楚自己已经不是输了,而是从这场牌局里被彻底地抹掉了,连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心里涌起一股绝望的苦涩,后悔当初不该一时贪念去招惹晏明洲这个煞神,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重物在碾压。
他拿起桌上那支冰冷的钢笔,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面上划出了好几道凌乱的墨迹,才最终稳住,在那份几乎等同于 “无偿” 转让的协议乙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印。” 旁边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将一个红色的印泥盒推到了他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完成一项机械的任务。
四爷看着那鲜红的印泥,他闭上眼,将自己的大拇指重重地按了下去,当他那沾满红泥的指印落在自己名字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
就在签约完成的瞬间,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
“请进。” 张局长应声。
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穿着便衣,但气质一看就极其干练的中年男人,他们步伐沉稳,眼神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