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立刻脸色一变,却是某种蒙蔽他神识的法术终于露出了破绽,或者可以说是开始撤去效力,让他一下子得以窥探到北蛮人的布置。
饶是路宁见识已多,如今亦是勃然色变。
原来这一声狼嚎凄厉异常,穿透夜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异力量。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应和着最初的那一声,瞬间连成一片,化作滔天声浪,将整个夕阳石古战场遗迹彻底淹没。
在梁军将士惊骇的目光中,茫茫的荒漠深处,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出。
那是狼,数不清的巨狼和野狼!
当先的巨狼正与当初的狼骑同种,体型堪比牛犊,獠牙如匕首,眼中闪烁着或幽绿或血红的光芒,皮毛坚硬如铁,奔跑起来地动山摇,数量足足有数千头之多。
其后跟着的普通野狼,更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与此同时,原本看似惊慌失措、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那些北蛮溃兵,突然发出了疯狂的嚎叫,眼神变得狂热而悍不畏死,返身死死缠住了梁军士卒。
高大的暗红色巨岩之上,一面新的、更大的铁山部王旗猛地竖起,巴拓汗和乌木罕的身影出现在旗下,脸上带着狰狞的冷笑。
“杜言守,你中计了,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巴拓汗的狂笑声在狼嚎中显得格外刺耳。
果然,路宁神识和斥候所见的,都只是巴拓汗和帖穆勒重新会合后故意布下的诱饵,此人自知逃回荒原不难,但就算回去,面对大梁两个方向上的大军压境,以及北蛮荒原上原本就有的内忧外患,只怕铁山部的衰落就在眼前。
想要再汇聚起足够强大的兵力一统荒原,再与大梁逐鹿中土,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这位巴拓汗也真是铁血枭雄,至此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居然还想着反败为胜,故此兵行险着,借助帖穆勒的萨满法术以及这片古战场遗迹的特殊地形,以及他最后的底牌,也就是早已下令召集却并未来得及赶到战场的狼群,布下了这个绝杀之局!
狼群奔腾,地动山摇,腥风扑面,场面如同地狱降临一般,四千梁军步卒,瞬间陷入了至少五千头巨狼、近万野狼以及上千名铁山部最精锐的死士重重包围之中。
“结圆阵!”
楚王早有预料,虽然没有想到敌人的陷阱居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恐怖十倍,却还是临危不乱,大声嘶吼着下令,训练有素的梁军兵将迅速向着他靠拢,结成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势。
然而狼群来实在的太快太猛,尤其是那些巨狼,冲击力惊人,轻易地撞翻了外围士兵,撕碎了他们的兵器与铠甲,惨叫声、狼嚎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
袁飞、秦商二将见状,舞动兵刃,奋力砍杀扑来的诸多巨狼,刀刃之下血花四溅,眨眼便有十数头巨狼横尸当场。
楚王杜言守手持长槊,槊出如龙,每一击都能将一头巨狼挑飞或刺穿,牛玄卿和黄公焞也都显出了妖魔真身,此时他们二人化作了完全不逊色乌木罕的战场杀神,一人一边冲入狼群之中,散发着的妖气足以让最胆大的巨狼也夹着尾巴退避一旁。
只不过这些巨狼与普通野狼都是被那修炼草原兽灵法的神秘之人驱使,即便从骨子里畏惧真正的妖怪,但也并未一哄而散,而是让开牛黄二童,追着普通大梁士卒撕咬。
若不是这些人也都有路宁赐下的甲马大力符护身,便是兵甲再精良,也绝非如此多狼群的对手。
楚王杜言守激斗之余,不忘环顾四周,但见暮色苍茫,狼嚎震野,无数幽绿、血红的兽瞳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地狱之火,腥风扑面,杀气森然。
四千梁军虽结阵自守,然狼群汹涌,前仆后继,兵士们终是血肉之躯,阵线已是岌岌可危。
“好个巴拓汗,好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面对此等情况,杜言守朗声长笑,竟无半分惧色,“今日纵然埋骨于此,也要尔等蛮酋陪葬,我大梁可以没有杜言守,北蛮少了铁山部之王和草原妖人,看你们还如何觊觎我大梁昆州!”
说罢,他长槊一指巨石上方的巴拓汗,声如雷霆一般,“众将士!随本王杀敌,黄泉路上,亦不寂寞!”
楚王这般豪情万丈,一众将士本已渐生的怯意顿时被一股悲壮之气取代,齐声怒吼道:“愿随大将军死战!”声浪竟一时压过了狼嚎。
圆阵转动,刀兵如林,奋力刺向扑来的恶狼,袁飞、秦商二将更是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处,狼尸枕藉。
路宁一弹手指,发出三百余道阴阳日月剑气,也不知击杀了多少头恶狼,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继续对着这些野狼出手了,不知何时,帖穆勒的身影已经悄然在他头顶出现,袍袖一挥,便有无数山石化为岩刺,带着灰蒙蒙的锐光直刺路宁。
与此同时,那本该守在巴拓汗身边的乌木罕竟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侧方,手中一根大棍绽放昏黄光芒,挟开山裂石之力拦腰扫来。
就像先前阳关城外,路宁有意拖住帖穆勒一样,这一次形势逆转,路宁急于出手相助下方的梁军士卒,却被草原两大高手夹击,即便想要帮忙,却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这两个敌人,一为能直接操控天地元气的神秘萨满,法力高深不逊道门金丹,一为祖灵战士,勇力绝伦、刀枪不入。
此刻这二人联手对敌,威力岂同小可?
路宁见状,丝毫不敢怠慢,玄功急转间,周身雷光爆闪,形成一道护身的雷衣,方才震散了袭身而来的岩刺。
玄雷剑和如意宝刀则各自飞出,化为两道长虹,一左一右,分别迎向帖穆勒和乌木罕。
如意宝刀与乌木罕大棍拼了个旗鼓相当,但帖穆勒的法力却是非同小可,玄雷虽利,却也奈何不得他,反被此人用手连指,接连数道旋风死死卷住这口飞剑,内中传出的天地巨力甚至连路宁御剑的神识都被震动。
路宁同时面对草原两大高手,真气与法力的剧烈碰撞之下,难免身形一晃,脸色微白,气血一阵翻涌。
他毕竟才刚刚四境圆满没多久,两门根本道法都尚在三十四重天境界,因此仓促间应对两大高手蓄势已久的合击,终究吃了个小亏。
“清宁道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乌木罕狞笑一声,得势不饶人,祖灵之力灌注周身,肌肉贲张,大棍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再次猛扑上来,棍风呼啸,竟将空气都打得爆裂开来。
帖穆勒则是叹息一声,他对路宁本身并没有太大恶感,反而因为几次战斗平分秋色而颇为欣赏此人。
只是如今分属两家、各为其主,因此下手却是毫不容情,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千奇百怪的法术如同毒蛇出洞,从各种诡异角度袭向路宁,不住侵蚀其护身雷衣,逼得路宁不得不又将紫纹日月袍也催发护身。
剑光纵横,术法翻飞,棍影如山,雷电四散,各色光华与法术飞剑在半空中猛烈碰撞,余波四下激荡,将靠近的狼群乃至双方兵士都震得横飞了过去。
危急关头,路宁眼中赤碧二色光华闪现,法眼一开,帖、乌二人的一切动向在他眼中几乎都放慢了十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各种来自草原上的秘法,特别是天地元气的异动,也都在他眼中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