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飘不知道如意的担心,已经继续讲了起来,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我们离开前,司徒长老和肖少侠亲自带队,联合了江湖上数得着的门派,已经拿下了通州大营,缴获了不少军械粮草。”
“那时前锋哨探已经能看到京城城墙上的灯火了,现在我们这方都士气高涨。”
“我觉得…觉得改天换日就在眼前,很快就能为枉死的师兄弟、为这些年受朝廷打压的江湖同道讨回公道了。”
如意看着她激动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只能默默压下心里的想法,附和了几句。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是月余。
京城外的战事一直没什么进展,就在如意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来。
这消息来得毫无预兆,却又仿佛早有预兆。
就在陈猛终于能下地,在赵武搀扶下于“回春堂”后院缓缓走动、晒着深秋难得一见的暖阳时。
城里县衙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的锣鼓和震天的喧哗。
随即,那喧哗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开来,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惊呼、兴奋的议论和茫然的询问。
“怎么回事?”赵武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
柳飘飘也放下了手中晾晒的药材,侧耳倾听。
很快,几个半大小子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回春堂”后院,其中一个正是刘大夫的学徒,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因不可置信而尖利:
“打、打进去了!京城!被江湖好汉们打进去啦!改朝换代啦!”
“什么?!”陈猛猛地抓住赵武的手臂,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不正常的潮红,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当真?你说清楚!”
小学徒喘着粗气道:“真、真的!刚、刚从县衙传出来的消息,说、说前几日,京城突然被攻破,江湖好汉们一拥而入,没费多大劲就、就占了皇宫!”
“皇帝老儿好像……好像自杀了,城里的县衙现在都、都插上江湖同盟的旗帜啦!”
“哈哈哈!天佑我江湖!天佑我天机山!”赵武激动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他眼中含泪,看向陈猛和柳飘飘,“师兄!飘飘!我们赢了!长老他们成功了!这天下,要变啦!”
柳飘飘也捂住了嘴,泪水夺眶而出,那是混杂了狂喜、释然与巨大冲击的泪水。
他们当时回来送信,虽然确实送到了,但三人中两人都伤重濒死,心中何尝没有过绝望和动摇?
此刻,胜利的消息如同天降甘霖,冲刷掉了所有的疲惫、伤痛与阴霾。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司徒长老他们能行!”柳飘飘哽咽道,脸上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说着就跑回后院要去收拾东西:“陈师兄,赵师兄,我们得赶紧回去!回京城去!”
陈猛也激动得浑身颤抖,连连点头:“对,回去!回去见长老,见师兄弟们!这碧波镇虽好,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以后就在京城了,在……”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学徒结结巴巴地打断了:“京、京城确、确已易主……但、但……新、新皇……不、不是姓司徒……是、是……”
“是谁?!”陈猛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掌柜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几个石破天惊的字:“是……姓……肖,据说之前是是凌云派的。”
“嗡——”的一声,陈猛只觉得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响,眼前猛地一黑,全靠赵武搀扶才没倒下。
赵武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作极度的惊愕与茫然。
柳飘飘更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撞在晾晒药材的木架上,喃喃道:“不……不可能……肖…肖阳?肖少侠他……他怎么会……”
“肖……阳……登基?”陈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胸口那刚刚愈合的箭伤仿佛又撕裂般疼痛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想起了这一路的势如破竹,都是因为江湖同道里有人能提前得知朝廷的消息,以前他不清楚那人是谁,现在已经不言而明了。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名为“背叛”的线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是他……一直都是他!”陈猛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如野兽低吼,“他一直和朝廷有联系,他是个两面派!”
“当初泄露朝廷行踪是他!现在……现在摘桃子的也是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司徒长老……司徒长老岂不是危险了?!”
“我们得立刻回去!”柳飘飘最先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找回一丝理智。
她虽然声音依旧发颤,但已经能说出话来:“陈师兄,赵师兄,我们必须立刻回京!弄清楚其他人的情况!”
陈猛强行稳住心神,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冰:“对,必须回去!肖阳此贼,既能潜伏多年,一朝得势,必会赶尽杀绝!”
“长老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但我们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更要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赵武也冷静下来,但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师兄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奸贼窃取了胜利果实,更不能让天机山上下、让那么多战死的兄弟白白牺牲!只是……”
他看向陈猛依旧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眉头紧锁,“师兄你的伤……”
“无妨!”陈猛断然道,深吸一口气,试图站稳,额角却已沁出冷汗,“这点伤,死不了!比起长老和兄弟们可能面临的危险,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