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伐军在极北冰原与未知的恐怖艰难搏杀时,后方的三国中枢,亦被前线的消息牵动着神经,暗流涌动,心思各异。
蓟城,皇宫,御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萧昱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眉眼。他面前堆满了来自北境的军报、后勤调度文书以及江澈整理的各州郡政务摘要。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紧张感。
“陛下,北境最新急报。”影卫统领无声无息地出现,呈上一封烙有特殊火漆的密信。
萧昱迅速拆开,目光扫过上面关于遭遇新型“冰影猎手”、东吴斥候损失惨重、白昭月再次动用力量驱散黑雾后吐血昏迷的描述,他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一股混杂着心痛、愤怒与无力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昭月……”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他恨不能立刻飞身北上,守在她身边,但他是一国之君,他的战场在这里。
江澈站在下首,同样看完了密报副本,眉头紧锁:“陛下,前线战事比预想更为艰难。‘破邪’武器虽有效,但消耗巨大,且对新出现的怪物效果减弱。皇后娘娘……凤体堪忧啊。”
萧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份撕心裂肺的担忧强行压下。“朕知道。”他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传令工部,不惜一切代价,加快‘破邪’系列武器的制造与改良,所需材料,优先供应!命户部,再调拨三批御寒物资和急救药材,由精锐部队护送,务必送达前线!告诉陈忠,稳扎稳打,朕不要他急功近利,只要他保住大军,保住……皇后!”
“臣遵旨!”江澈躬身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萧昱独自留在御书房内,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这时,内侍通报,孟太妃来了。
孟氏端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走进来,里面是她亲手熬制的安神汤。“昱儿,娘知道你心里急,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朝堂上下,万千百姓,都看着你呢。”她将汤碗放在萧昱手边,语气温柔而坚定,“月儿那孩子吉人天相,又有‘凤火’护体,定能逢凶化吉。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前线的将士。”
看着母亲担忧而慈爱的目光,萧昱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许。“让母妃费心了。”他接过汤碗,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仿佛也汲取了一丝力量。
与此同时,太医院署内,白景然亦是彻夜未眠。他面前摊开着前线送回的、关于“冰影猎手”造成的伤口特征和黑雾侵蚀数据的详细记录,以及几本泛黄的古籍。他时而提笔疾书,修改药方;时而对照古籍上的奇异图谱,试图找出那黑雾能量的本质。“月儿,爹一定帮你找到克制之法……”他喃喃自语,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执着。
东吴,建业,水师都督府密室。
顾凛州看着周泰通过秘密渠道传回的密报,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但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呵,‘冰影猎手’?连北靖的‘靖难军’都打得如此艰难,皇后都再次力竭昏迷……”他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这‘暗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也……更有价值。”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心腹谋士:“先生以为如何?”
谋士捻着山羊胡,沉吟道:“都督,北靖此番损失不小,国力消耗巨大。无论北伐成败,其元气必伤。此乃我东吴天赐良机!”
顾凛州颔首:“不错。传密令给周泰,让他继续‘配合’北靖作战,但务必保存我东吴实力,尤其是水师精锐和那些精通航海、测绘的斥候。北靖与‘暗影’拼得越狠,对我们越有利。”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同时,让朝中我们的人开始造势,若北靖此番受创过重,我东吴当‘顺应天命’,‘代为’管理长江以北部分‘无主之地’,以及……接管通往极北海域的部分关键商路。总要为江东子弟的‘血’,讨些利息回来,不是吗?”
他语气温和,话语内容却充满了冰冷的算计。北伐联盟?在他看来,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罢了。
季汉,成都,皇宫议事殿。
朝会之上,气氛凝重而紧张。刘琟高坐龙椅,手中紧握着一份由墨衍亲自书写、通过特殊渠道送回的简报。上面详细描述了北伐的艰难、新型怪物的可怕,以及……江淼淼如何在极寒中协调各方、鼓舞士气的活跃表现。
他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为前线的惨烈而心惊,为江淼淼的安危而揪心,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愧疚萦绕心头。
“陛下!”马氏一派的官员率先发难,声音激昂,“北伐至今,耗资巨万,却进展缓慢,损失惨重!连北靖‘圣凰’都屡次重伤,可见此行凶险异常,几无胜算!臣恳请陛下,即刻下诏,召回墨家子弟,停止这无谓的消耗!我季汉国力薄弱,当以休养生息、巩固内政为重啊!”
“臣附议!”
“马大人所言极是!北伐乃北靖之事,我季汉何必蹚这浑水?”
支持北伐的官员立刻反驳:“荒谬!‘暗影’之祸,关乎天下存亡!岂分北靖季汉?此时撤回援助,岂非自毁长城,令前线将士寒心?”
“墨家子弟在北伐中作用关键,岂能轻易召回?”
双方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刘琟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激动、或焦虑、或冷漠的脸庞。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龙案一角,那里放着一枚江淼淼小时候送他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平安扣。
“够了!”刘琟猛地一拍龙案,声响不大,却瞬间震慑住了整个朝堂。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望向他们的皇帝。
刘琟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众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北伐艰难,朕比你们更清楚。墨衍先生的奏报,字字血泪。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铿锵,“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退!”
“北靖若败,那吞噬生机的黑雾南下,我季汉拿什么去挡?靠诸位的口舌之利吗?!”他厉声质问,让那些反对派官员纷纷低头。
“江郡主一介女流,尚能在极北苦寒之地,为联军生存、为协调各方而奔走!我季汉男儿,岂能龟缩于蜀地,作壁上观,行此令祖宗蒙羞之事?!”
他提到江淼淼时,声音微微一顿,带着复杂难言的情感。
“传朕旨意!”刘琟斩钉截铁地说道,“墨家子弟,不仅不召回,朕还要加派一队精通医术和物资调配的官员前往辅助!倾我季汉之力,保障北伐后勤所需!此事,无需再议!”
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将所有的反对声音强行压了下去。为了天下,也为了那个在冰天雪地中绽放着光芒的红色身影,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国内反对声浪再大。
退朝后,刘琟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中,望着北方,喃喃自语:“淼淼……你一定要平安……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退缩。”
前线的血与火,映照出后方的忠奸与算计。北伐的成败,不仅系于极北冰原的刀光剑影,更系于这千里之外、人心各异的博弈场。联盟的裂痕,在利益与理念的碰撞中,悄然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