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的闷响,像是在史蒂夫的心脏上敲了一记。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地上那滩刺眼的碎玻璃和酒渍,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无比萧瑟。
他想起了那场争吵,想起了托尼最后那个问题。
“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这句话,比任何拳头都更有力,直接击碎了他引以为傲的盾牌,也击碎了他内心的防线。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沃斯,还有那悲伤的氛围。
“史蒂夫,我的老朋友,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史蒂夫缓缓地转过身,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迷茫和深深的自责。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猜到个七七八八吧。”沃斯耸了耸肩。
“我知道那盘录像带的存在,也知道它对托尼意味着什么。”
“我更知道,如果这个秘密不是由我,或者由你,亲口告诉他,而是被某个别有用心的敌人,在最糟糕的时候,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放出来···那后果,比现在要严重一百倍。”
他走到史蒂夫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看过那个剧本,史蒂夫。我看过你们两个,为了这个秘密,在西伯利亚一个冰冷的废弃基地里,打得你死我活。”
“你为了保护巴基,打碎了托尼胸口的反应堆;他为了给父母报仇,差点轰掉你的脑袋。最后,盾牌碎了,联盟也散了,只留下真正的敌人在背后看笑话。”
沃斯的话,让史蒂夫的身体猛地一震。
西伯利亚?打得你死我活?这些画面,他从未经历过,却又感觉无比真实,仿佛是某个被遗忘的噩梦。
“我承认,我的做法很混蛋,像个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恶棍。”沃斯叹了口气。
“但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把脓包挤破,虽然疼,但至少我们还在同一个房间里,还有机会缝合。总比等到伤口烂到骨头里,只能截肢要好。”
史蒂夫沉默了。他看着沃斯,这个平时总是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此刻眼神却异常清醒。
他不得不承认,沃斯说得对。他一直在逃避,他害怕真相会摧毁他和托尼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可他的逃避,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现在怎么办?”史蒂夫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托尼那边,让他自己待一会儿。”沃斯说,“他现在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谁碰谁倒霉。但他也比谁都理智,等他冷静下来,等基因报告出来,他会想明白的。关键是你。”
沃斯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站在这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沉浸在你的愧疚里,等着全世界来审判你和巴基。”
“二是打起精神,去把你的朋友找回来。真正的那个。在他被托尼,或者被那个刚死了爹、满世界找人报仇的瓦坎达新国王找到之前。”
“把他带回来,当着全世界的面,证明他的清白。这才是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史蒂夫的眼睛里,那片死寂的灰色,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蓝色火焰。
··········
斯塔克大厦,私人实验室。
这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也比任何时候都要黑暗。
托尼·斯塔克遣散了所有人,关掉了所有非必要的灯光,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
他没有砸东西,也没有穿上战甲去发泄。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段陈旧的家庭录像。
那是他小时候,母亲玛丽亚正蹲在花园里,教他认识一朵玫瑰。阳光洒在她温柔的笑脸上,她转过头,对着镜头外的霍华德喊:“霍华德,快看,托尼他会说‘花’了!”
画面里的霍华德没有露脸,只能听到他那带着几分笨拙和喜悦的笑声。
托尼看着母亲的笑脸,看着她那双总是充满爱意的眼睛,眼眶渐渐湿润。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屏幕上母亲的脸,但指尖穿过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那只手,那只掐灭了这笑容的金属手臂,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恨意,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先生。”
贾维斯柔和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悲伤。
“来自爆炸现场的初步基因分析报告,已经完成了。”
托尼没有动,声音嘶哑地像生了锈的铁片。
“念。”
“样本的表层dNA序列,与神盾局数据库中,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的记录,匹配度为99.98%。”
托尼的身体僵了一下。
“但是,”贾维斯的声音顿了顿。
“在进行深度基因图谱绘制时,我们发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异常。在dNA双螺旋结构的非编码区,存在大量不属于已知地球生物的蛋白质标记。这些细胞的结构极不稳定,其线粒体表现出一种···‘记忆性’,仿佛它们是在模仿一个既定的模板,而不是自然生成。”
贾维斯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托尼被仇恨锁死的大脑。
模仿···不稳定···不属于地球···
沃斯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你会在那些看似属于人类的dNA链条深处,找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星球的东西。”
托尼缓缓抬起头,实验室的幽光照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除了刻骨的仇恨,还多了一丝疯狂的、科学家式的探究欲。
他想起了沃斯那通预知了爆炸的电话。
他想起了沃斯那个关于“斯克鲁人”的,听起来荒谬绝伦的故事。
如果···如果沃斯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正在暗处操纵着一切?
那他父母的死···巴基的罪···史蒂夫的隐瞒···这一切,又该如何定义?
托尼的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它们像两条毒蛇,疯狂地撕咬着彼此。
一个声音在咆哮:杀了他!杀了巴基·巴恩斯!为你的父母报仇!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静地低语:找出真相。找出那个躲在幕后的东西,然后,把它撕成碎片。
“贾维斯。”托尼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在,先生。”
“将这份报告,列为最高绝密。同时,以我的名义,启动‘全球监控协议’。我要你监控这个星球上,每一个角落,每一帧画面。我要找出那个幽灵,不管他藏在哪里。”
“是,先生。”
实验室里,再次恢复了黑暗与寂静。
但这一次,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与此同时,一架黑色的昆式战机,正以超音速划破大西洋上空的云层。
机舱内,特查拉已经换上了那身布满了精密纹路的黑豹战甲。他坐在驾驶座上,头盔下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雷达屏幕。
“陛下,我们的卫星追踪到了一个与‘冬日战士’金属手臂能量频率高度相似的信号源。”
皇家卫队队长奥克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贯的沉稳。
“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德国柏林的一处废弃铁路货场。”
“发送坐标。”特查拉的声音,冷得像瓦坎达地底深处的振金矿脉。
“明白。”
“奥克耶,”特查拉顿了顿,“通知我们安插在各国政府里的‘战犬’,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拖延美国人和复仇者联盟的任何行动。”
“陛下,您的意思是···”
“罪恶必须受到惩罚!”特查拉关掉了通讯。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就像看着自己的猎物。
他要亲手,撕下那个幽灵的皮。
而此时,在斯塔克大厦的顶层,沃斯送走了失魂落魄的史蒂夫。
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会议室里,看着窗外纽约的夜景,叹了口气。
他知道,现在牌已经摊开,棋局也已经开始。托尼、史蒂夫、特查拉,三方势力,都因为各自的理由,开始在全球范围内追捕“巴基”。
而真正的敌人,正躲在暗处,欣赏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大戏。
“啧,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