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暴雨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
当最后一波来自“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的导弹齐射在海面上炸出连绵的火墙后，炮火声渐渐稀疏下来。
不是没有弹药了，而是继续覆盖式轰炸的效费比已经太低。
浓烟缓缓散开，露出下方地狱般的景象。
海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尸守的残骸，黑色的血液与燃油混合，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
原本汹涌的黑色浪潮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直径数公里的“空白区”。
但在这片空白区的边缘，以及更远处的海面下，阴影仍在聚集。
“报告！”一名蛇岐八家的技术人员将平板电脑递到源稚生面前，声音干涩。
“尸守总数剩余约5%，但……数量仍在两千只以上。而且……”
他调出热成像与声呐复合扫描图像。
图像上，代表尸守的红点稀疏了许多，但每一个红点的亮度都远超之前——这意味着它们的生命反应更强烈。
更可怕的是，在红点群的后方，有一个巨大的、炽热如小型太阳的光斑。
“初步分析，剩余尸守几乎全部达到A级威胁标准，部分个体可能接近超A级。而那个大型目标……”
技术员咽了口唾沫。
“体长二十一米，体内龙血反应强度……不输于档案记载中的次代种，在古龙胚胎长期滋养下，其实际战力可能逼近初代种。”
空气凝固了。
凯撒扔掉了抽到一半的雪茄，楚子航的黄金瞳微微收缩。
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不怕死，但面对这种级别的怪物，所有人都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是依靠火力覆盖就能解决的了。
“大口径汞核心穿甲弹试过了。”
樱在一旁低声道。
“只能击穿体表骨板，无法造成致命伤。而且这些高级尸守……它们会躲避弹道。”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海面上，几只格外健硕、体表覆盖着暗金色骨甲的尸守骤然跃出水面，以违背物理常识的敏捷在空中扭动身躯，竟然避过了两发呼啸而来的狙击子弹，随即如同鱼雷般扎回海中，速度奇快。
最后的防线，终究要由混血种，用炼金武器和言灵，一寸一寸地夺回来。
叶安静静地看着那份报告，又抬头望向海面。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波涛，锁定了那个潜伏在深处的巨大阴影。
“该上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
下一刻，白玉惊鸿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叶安已站在防波堤最外沿的礁石上。
他没有等待任何人，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紧抓着他袖角、被他用眼神示意留在安全区的绘梨衣。
星辰刀完全出鞘。
暗银色的刀身流淌着前所未有的炽烈星辉，低沉的刀鸣仿佛与远处海面下那巨兽的心跳形成了共鸣。
叶安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不是海水，而是空气。
他就这样踏空而行，一步步走向大海深处，走向那个正在缓缓上浮的、如同山岳般的阴影。
海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袍身上的“惊鸿影”暗纹在晨光下流转，仿佛随时会化作真正的仙鹤展翅而去。
“反冲锋！！！”
凯撒的怒吼打破了寂静。
“为了卡塞尔！！！”苏茜举起了剑。
“狮心会！前进！”奇兰咆哮着跃下防波堤。
“学生会！跟紧我！”诺诺打了个响指，红色的身影如箭射出。
伊莎贝尔和她的舞蹈团如同展开的羽翼，以精妙的阵型切入战场。
楚子航沉默着拔出了村雨，二度暴血带来的青黑色血管再次在皮肤下浮现，他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紧随叶安的方向。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蜘蛛切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蛇岐八家！随我——诛神！”
黑色的风衣与卡塞尔学院的作战服汇成洪流，跃下人工岛，冲向那片漂浮着残骸与死亡的海域。
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白刃战，开始了。
与此同时，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气氛与太平洋上空的朝阳截然相反，冰冷而压抑。
巨大的主屏幕上，代表着EVA数据洪流的蓝色光带与代表辉夜姬防御的红色壁垒激烈碰撞，互相吞噬，形成一片混沌的紫色交战区。
数字如瀑布般刷下，每秒都有亿兆级别的信息在攻防。
“已经两个小时了。”
曼施坦因教授盯着屏幕，声音嘶哑。
“进攻强度已经达到理论峰值，但辉夜姬的防御韧性……不合理。”
施耐德教授站在他身边呼吸声沉重：
“有人在帮她。源源不断的算力补充……每次我们要突破核心防火墙时，她总能得到新的支援。”
“这不可能。”
一名技术主管摇头。
“辉夜姬的架构是我们参与设计的，她的理论算力上限和节点分布我们一清二楚。除非……”
“除非日本方面，拥有第二套甚至第三套同等级别的超级计算阵列，并且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与辉夜姬并联。”
曼施坦因接话，脸色难看。
“但这需要庞大的基础设施和能源支持，不可能完全躲过我们的情报网。”
昂热校长静静地站在控制室后方，手中把玩着那柄折刀。
他的目光没有看屏幕，而是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
“日本不对劲。”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控制室安静下来。
“有人——或者说，有势力——在帮他们。而且这个势力的技术实力，不逊于我们。”
“校长，EVA的算力输出已经接近临界值。”
施耐德转过头。
“继续加压，可能会损伤她的核心矩阵。”
昂热沉默了片刻。
“EVA，”他对着空气说道，“有解决方案吗？”
他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人工智能之间的战争，本质是算力、算法和能源的对抗。
当算力相当，算法水平相近时，拼的就是谁先耗尽资源。
卡塞尔学院这边，EVA已经是终极底牌。
然而，清冷的、带着一丝空灵的女声给出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根据我的核心数据库与潜在协议，存在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控制室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可以请求‘叶安’同学的协助。】
“叶安？”曼施坦因愕然。
“他人在日本海底作战，怎么协助信息战？难道他有便携式超算？”
施耐德却立刻明白了：“是华夏！叶安背后是华夏的混血种组织！他们一定拥有国家级别的超级计算机阵列！”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以叶安展现出的实力和资源，他背后的势力拥有这种级别的技术支持并不奇怪。
昂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批准。立刻建立连接，请求协助。”
【请求已发送。正在等待响应。】
三秒。
仅仅三秒后。
【响应接收。协议确认。算力通道建立……开始注入。】
主屏幕上，那代表EVA进攻力量的蓝色光带，骤然变了颜色！
那是一种从未在卡塞尔学院任何记录中出现过的、仿佛由液态星光凝聚而成的银白色！
它不再是“光带”，而是变成了汹涌的、无边无际的银河！
当这条银色银河撞上辉夜姬的红色壁垒时——
摧枯拉朽。
不是击破，不是渗透，是碾压。
红色壁垒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碎裂，银色的数据洪流以无可阻挡的姿态长驱直入，瞬间淹没了辉夜姬的所有外围防御，直指其最核心的防火墙。
复杂的加密算法在银光面前如同孩童的谜语般被轻易拆解，一道道权限锁被暴力破解。
辉夜姬那柔媚的电子合成音甚至在公共频道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近乎惊恐的尖啸，旋即被彻底淹没。
【核心防火墙突破。正在访问根目录……正在下载所有日志与备份数据……正在追踪所有外部连接节点……】
EVA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她汇报的每一个步骤，都让控制室里的人心惊肉跳。
这已经不是协助。
这是降维打击。
日本，某处深山。
地表是废弃的神社，地下三百米，却是极尽奢华与高科技的地堡。
赫尔佐格博士——或者说，橘政宗——猛地从舒适的皮椅上站了起来，打翻了手边昂贵的白兰地。
他面前，由十二块巨屏组成的监控墙上，代表辉夜姬核心状态的屏幕，正疯狂闪烁着血红色的感叹号！
【警告：核心防火墙被未知力量突破！】
【警告：根目录正在被访问！】
【警告：外部连接节点暴露风险100%！】
【警告：算力被完全压制！无法抵抗！】
“这不可能！！！”
赫尔佐格失态地咆哮起来，花白的头发因激动而抖动。
“谁？！到底是谁在帮诺玛？！欧洲的‘雅典娜’？华夏的‘河图’？不……都不可能！这种算力层级……这种暴力破解的方式……”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作为潜伏数十年、掌控日本混血种世界黑白两道的幕后黑手，他对全球所有可能的势力了如指掌。
卡塞尔学院的诺玛（EVA）很强，但绝不应该强到这种程度！
一定有第三方介入！
而且这个第三方……强大到可怕！
冷汗浸湿了赫尔佐格的后背。
他的计划环环相扣，辉夜姬是他掌控日本、屏蔽外界窥探的重要工具。
一旦辉夜姬彻底沦陷，他所有的监控网络、通讯加密、甚至对猛鬼众和部分蛇岐八家成员的暗中控制，都可能暴露！
“不能冒险……”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势如破竹的银色数据流，眼神疯狂闪烁。
“断！立刻物理断开所有与辉夜姬主节点的连接！启动备用系统！快！”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舞成残影，输入最高权限的毁灭指令。
在他身后，阴影中，影舞者静静地站着。
一个荒谬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屏幕上，在银色洪流即将触及辉夜姬最深处、藏着赫尔佐格所有秘密的“黑匣子”前一刻，所有连接终于被强制物理切断。
十二块屏幕同时黑屏。
备用电源启动，屏幕重新亮起，但辉夜姬的标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简陋的本地操作系统界面。
赫尔佐格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像一条险些被拖上岸的鱼。
他躲过了追踪。
但代价是，暂时失去了对辉夜姬——这个他经营多年的“眼睛”和“耳朵”——的控制。
从这一刻起，他对日本混血种世界的掌控，出现了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盲区。
而那个银色数据洪流的来源，成了他心中一根最尖锐的刺。
“查……”
他嘶哑着对空气下令。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出来……到底是谁……”
影舞者无声地后退，融入了阴影之中。
人工岛前，踏海而行的叶安，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月球背面的“小叶”随手帮了学院一个小忙。
他的眼中，只有前方海面下，那条终于完全浮出水面、对着他张开足以吞下一艘游轮的巨口、发出震天龙吼的——
四十米龙形尸守。
根本不是二十米，那是因为是半骷髅状态的龙躯在水听中显示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