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鳞潜舟在深海幽暗中全速穿梭,船体表面阵法全开,将气息与波动压至最低。船舱内,气氛凝重而沉默。赵铁山盘坐调息,体表古铜色光芒流转,修复着硬抗魔蜥一击的伤势。柳如烟脸色苍白,正抓紧时间恢复因连续布阵而近乎枯竭的神魂之力。韩立小心照料着因透支而萎靡的灵隼与冰晶蟾。炎绫闭目养神,长弓横于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箭囊。于墨全神贯注操控潜舟,灵识紧绷,规避着航道前方一切可能的危险。
石磊坐在船舱角落,看似闭目调息,实则心神沉入丹田。与那截“九幽镇狱碑”断碑共鸣、并渡入一缕混沌本源后,他并未感到虚弱,反而有一股奇异的暖流自丹田混沌幼苗深处反哺而出,流遍四肢百骸,滋养着方才激战与抵御空间裂缝造成的些许暗伤。更令他惊异的是,对周围海域中游离的、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寂灭魔气的感应与炼化效率,似乎提升了一丝,混沌灵根的吞吐也更为顺畅自然。那断碑残念所说的“混沌本源传承者”,似乎并非虚言,他的混沌灵根与那石碑,或者说与石碑所镇压的“寂灭魔渊”以及其对立面的某种存在,有着极深的渊源。
“笛声是钥匙,也是灾劫……另一半碑在海眼最深处……小心持有墟笛残片者……” 断碑残念最后传递的破碎信息,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钥匙?是指那诡异笛声能操控魔气、驱使海兽,甚至可能与松动封印有关?灾劫又作何解?难道完整的“墟笛”有更可怕的威能?海眼最深处……那是比镇魔海沟更加神秘、危险的绝地,据说连通着地肺毒火与无尽幽暗,是生命的禁区。而“墟笛残片持有者”——方才在断碑处惊鸿一瞥、把玩骨笛残片的黑影,恐怕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之一!其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灵河境,而且对寂灭之力的掌控,远超那些被魔化的海兽。
“必须尽快将消息带回望海城,禀明岳城主和宗门。葬神海域的变故,比预想的更严重,那黑影……是极大的威胁。”石磊心中沉重。他们此行虽然侥幸探得部分真相,并暂时稳固了一处断碑,但显然已打草惊蛇。那黑影绝不会善罢甘休。
潜舟在深海中航行了约一日,渐渐离开了葬神海域核心的混乱力场范围,周围海水的魔气浓度开始下降,光线也略微增强。众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再有大半日,就能离开葬神海域公认的危险区,进入相对安全的外围航道了。”于墨略微松了口气,通报情况。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懈的刹那——
“嗡!”
一股尖锐、凄厉、直透神魂的诡异笛声,毫无征兆地穿透重重海水与潜舟阵法,骤然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这笛声与之前驱使魔潮的笛声同源,却更加凝练、穿透力更强,其中蕴含的寂灭、混乱、诱惑与疯狂的意念,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众人的神魂!
“啊——!” 修为稍弱的韩立最先闷哼一声,抱头惨呼,七窍隐隐渗出血丝,他的灵隼与冰晶蟾更是直接瘫软,气息萎靡。柳如烟、炎绫、于墨也同时身躯剧震,脸色煞白,神魂如遭重锤,体内灵力运转瞬间紊乱!就连体魄最强的赵铁山,也低吼一声,双目赤红,仿佛有狂暴的杀意在心中滋生!
这笛声,并非大范围驱使魔潮,而是针对性的神魂攻击!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诱发心魔、引动负面情绪的力量!
“紧守心神!运转清心法诀!”石磊厉喝出声,他的混沌灵根对这类神魂与负面能量攻击抗性极高,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得气血翻腾。他立刻运转《寂灭轮回经》中一篇粗浅的宁神法门,一股中正平和的混沌道韵自他体内扩散开来,勉强将舱内那令人疯狂崩溃的笛声抵消了小半。
但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
“轰隆!”
潜舟左侧的海水猛然炸开!一道纤细、漆黑、仿佛由最纯粹阴影凝聚而成的长矛,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狠狠刺在了潜舟的防护光罩之上!光罩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哀鸣,竟被这阴影长矛生生刺入数尺!矛尖距离船舱壁仅剩不到一丈!恐怖的寂灭杀意与空间撕裂之力透过光罩裂缝渗透进来,让舱内温度骤降!
“敌袭!是那个黑影!” 于墨强忍头痛,目眦欲裂,疯狂操控潜舟向右急转,试图摆脱攻击!然而,那阴影长矛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光罩上,不断向内侵蚀!
“咯咯咯……反应不慢嘛,小老鼠们。”一个沙哑、阴冷、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众人灵魂深处响起,“本座对你们在‘镇狱碑’前的小把戏,很感兴趣。尤其是你……身怀混沌气息的小子。把你在碑前得到的东西,还有你身上的秘密,交出来,本座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话音未落,潜舟前方的海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一道巨大的、由魔气与阴影构成的鬼脸,狞笑着张开巨口,要将整艘潜舟吞噬!而在潜舟上下左右,同时出现了数道飘忽不定、散发着灵湖境波动的黑影,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蝠鲼,有的如鬼爪,但无一例外,周身都缠绕着那种诡异的寂灭魔气,正是被笛声操控的、葬神海域特有的魔化妖兽或诡异存在!
埋伏!他们早就被盯上了!那黑影竟能如此精准地预判他们的撤退路线,并设下致命陷阱!
“冲过去!不要停!”石磊眼中寒光爆射,知道此刻绝不能陷入包围。他不再保留,强行催动混沌灵根,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的混沌灵元灌注进入潜舟的核心法阵,同时双手结印,一道灰蒙蒙的混沌光轮在身前凝聚,猛地推向那挡路的巨大鬼脸!
“寂灭轮转,破!”
混沌光轮所过之处,粘稠的海水被强行排开,光轮边缘混沌之气流转,与那鬼脸的寂灭魔气疯狂对撞、湮灭!鬼脸发出痛苦的嘶嚎,被光轮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冲!”于墨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将潜舟速度催发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从鬼脸的缺口中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船体与魔气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光罩明灭不定,但终究未被攻破!
“想跑?”那沙哑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意。后方,那道阴影长矛猛然爆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阴影毒蛇,向着潜舟追噬而来!四周那几道灵湖境黑影也同时发动攻击,魔气纵横,爪影翻飞,封锁了潜舟所有闪避空间!
“柳师妹!全力防御后方!炎绫,箭矢掩护!赵师弟,韩师弟,左右支应!于墨,不顾一切,直线冲出这片海域!”石磊连续下令,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一步踏出,竟直接出现在潜舟尾部,面对那蜂拥而至的阴影毒蛇与魔气攻击,并指如剑,在身前虚空急速划动!
“混沌为界,万法不侵!混沌壁垒!”
一道凝实厚重、流淌着混沌色泽的光墙,凭空浮现,横亘在潜舟之后!无数阴影毒蛇与魔气攻击撞在光墙之上,发出“嗤嗤”的消融声,光墙剧烈震颤,表面出现道道涟漪,但终究将大部分攻击挡下!
然而,那几道灵湖境黑影的攻击也到了!一道凌厉的爪影撕开海水,狠狠抓在潜舟侧翼,光罩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开来!冰冷的魔气与海水瞬间涌入!
“啊!” 韩立躲闪不及,被一道魔气擦中手臂,顿时皮开肉绽,伤口处迅速变得乌黑,散发出腐败气息!
“韩师弟!” 赵铁山怒吼,一拳轰碎一道袭向韩立的魔影,将其护在身后。
“坚持住!就要冲出去了!” 于墨嘶吼,潜舟在他的操控下,做出各种极限机动,躲避着大部分攻击,船体不断传来被击中的闷响与破裂声。
石磊脸色苍白,维持“混沌壁垒”消耗巨大,但他眼神依旧冰冷。他能感觉到,那沙哑声音的主人,并未真正全力出手,似乎有所顾忌,或者……猫捉老鼠般的戏耍。但即便如此,也让他们险象环生。
“快了!前方就是安全区边缘!” 炎绫一箭射爆一道追得最近的魔影,喘息道。
果然,前方海水的魔气浓度明显降低,隐约能感觉到远处正常的洋流与生机。
“哼,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了。”那沙哑声音冷哼一声,似乎不愿追出葬神海域范围。追击的阴影毒蛇与魔影缓缓退去,融入后方深沉的黑暗与魔气之中。
墨鳞潜舟带着满身创伤与狼藉,终于冲出了葬神海域那无形的界限。身后那片被灰暗与魔气笼罩的海域,如同蛰伏的巨兽,缓缓闭上了充满恶意的“眼睛”。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痛哼。潜舟多处破损,阵法损毁近半,缓缓上浮。每个人都带伤,模样狼狈,尤其是韩立,手臂伤口乌黑蔓延,已陷入半昏迷,柳如烟正手忙脚乱地为他祛毒疗伤。
石磊收回混沌壁垒,踉跄一步,靠坐在舱壁,吞下一把丹药,快速调息。他望向葬神海域方向,眼神冰冷如铁。
这一次,是警告,也是宣战。那持有墟笛残片的黑影,已经将他们,尤其是他,视为了必须清除的障碍与……感兴趣的猎物。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石磊握紧了拳头。灵湖境初期,在真正的危机面前,还远远不够!而葬神海域深处,那“海眼”之中的另一半镇狱碑,以及与叶青璇身世、与自己混沌灵根相关的秘密,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