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与黑暗并存的宇宙深处,九条庞大的龙尸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身后拉着一具巨大的青铜古棺,正沿着一条无形的轨迹,沉默地航行。它们不知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亘古如斯。
在这片绝对寂静的域外,虚空突然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并非受到任何星辰引力的影响,而是源自一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干涉。
一点粉色的光芒亮起,随即迅速扩大,化作无数飘零的桃花瓣,无视了宇宙的真空与严寒,悠然旋转。花瓣中心,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虚化实,悄然凝立。
陈御风,自诛仙世界破碎虚空而来,再次踏足新的宇宙。
他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眸若万古星空,深邃无尽。他甫一出现,周遭的宇宙尘埃、微弱射线,甚至那无形的时空曲率,都似乎变得温顺而有序,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那震撼的“九龙拉棺”景象,眼神平淡无波,仿佛这足以让任何修士心神摇曳的太古奇景,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寻常路途。
“时空坐标的涟漪……”他低声自语,感应到了这青铜古棺航行轨迹上残留的、某种跨越星海的庞大传送阵法的余波。这阵法虽然粗糙,但其蕴含的时空理念,却勾起了他一丝微弱的兴趣。
他没有干扰九龙拉棺的航行,只是随意地一步迈出,身形便已跨越了无尽距离,如同融入星空,再次出现时,已然临近了一颗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蓝色生命古星——北斗。
他的降临,并未刻意隐藏。
……
东荒,燕国之地,灵虚洞天附近的一片原始古林上空。
今日,正值灵虚洞天与邻近的烟霞洞天、金霞洞天等几个小门派,为争夺一片新发现的元灵石矿脉,举行“切磋”大会。各派年轻弟子齐聚,剑气纵横,法宝飞舞,倒也显得热闹非凡。
灵虚洞天这一代的大师兄,名为刘云志,修为在命泉境界,在此地小辈中已算佼佼者。他正手持一柄赤色飞剑,与烟霞洞天的一位女弟子激斗,剑光霍霍,隐隐占据上风,引得下方灵虚洞天的弟子们阵阵喝彩。
“刘师兄好样的!”
“让烟霞洞天的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高台之上,灵虚洞天的几位长老抚须微笑,对刘云志的表现颇为满意。烟霞洞天的长老则面色不太好看。
然而,就在刘云志一剑逼退对手,志得意满,准备接受更多欢呼之时——
异变陡生!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星空本身压落下来的“暗”。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笼罩了整个古林上空!
所有正在争斗的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周身灵力一滞,仿佛陷入了泥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喝彩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紧接着,在无数道惊恐目光的注视下,漫天桃花瓣凭空出现,簌簌而落,带着一种与这蛮荒古林格格不入的凄美与宁静。
花瓣汇聚处,陈御风负手而立,白衣胜雪,缓缓自空中降下。他甚至没有去看下方那些如临大敌的修士,目光淡然地扫过这片古林的山川地脉,仿佛在审视着此地的风水灵韵。
“何……何方前辈驾临?”灵虚洞天的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强忍着心悸,腾空而起,隔着老远,恭敬地行礼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能感觉到,眼前这白衣男子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外放,但那无形的威压,却比他见过的任何大人物都要恐怖千万倍!
陈御风未曾回应,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
那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有丝毫发作。
就在这时,另一股强大的气息自天际传来,伴随着一声倨傲的冷喝:
“哼!装神弄鬼!敢在我摇光圣地管辖之地撒野?”
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虹光破空而至,虹光散去,露出一位身穿华丽金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却带着浓烈傲气的年轻男子。他脚踏一件玉如意般的法器,周身神光缭绕,气息赫然达到了道宫秘境的高度!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同样不弱的老者,显然是护道者。
“是摇光圣地的圣子,李瑞!”有人认出来人,失声惊呼。
摇光圣地,乃是东荒的庞然大物,其圣子身份尊贵无比,对于灵虚洞天这等小门派来说,简直是云端上的人物。
李瑞目光扫过陈御风,见他周身毫无灵力波动,如同凡人,又见其卖相不俗,心中先是一愣,随即涌起一股被无视的恼怒。他身为摇光圣子,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
“阁下是谁?报上名来!此地方圆万里,皆归我摇光圣地管辖,你在此释放威压,惊扰各方道友,是何用意?”李瑞声音冷冽,带着质问的语气。他身后的两名老者也目光锐利地锁定陈御风,气机隐而不发。
陈御风终于将目光从山川地脉收回,落在了李瑞身上。那目光平淡,却让李瑞没来由地心中一寒,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骄傲,在这道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聒噪。”
依旧是那熟悉的、冰冷的两个字。
李瑞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是在这么多小门派修士面前!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极反笑:“好!好得很!本圣子倒要看看,你有何资格在此嚣张!”
他不再废话,双手结印,周身金色神光暴涨,一轮如同小太阳般的金色法印在他头顶凝聚,散发出灼热而恐怖的能量波动——正是摇光圣地的一种强大秘术,烈阳神印!
“圣子息怒!”灵虚洞天的长老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高呼。若是圣子在此出事,他们灵虚洞天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然而,李瑞已然出手!
那轮烈阳神印带着焚山煮海般的威势,如同一颗真正的流星,朝着陈御风轰然砸落!光芒刺目,热浪滚滚,下方的古林瞬间焦黄一片,许多修为低下的弟子更是被压迫得跪伏在地,无法抬头。
面对这足以轻易灭杀道宫秘境修士的恐怖一击,陈御风甚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对着那呼啸而来的烈阳神印,轻轻一弹。
动作优雅,写意,如同在弹去花瓣上的露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撞的涟漪。
那威势滔天的烈阳神印,在陈御风这轻描淡写的一弹之下,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发出一声轻微的“啵”的声响,瞬间溃散成最原始的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灼热的气浪,也一同湮灭。
仿佛那毁天灭地的攻击,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任何声音。灵虚洞天的长老僵在半空,摇光圣地的两名护道者脸上的从容瞬间化为极致的骇然。
李瑞脸上的狂傲与愤怒彻底凝固,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迅速蔓延开来的恐惧。“不……不可能!你……”
陈御风的目光依旧平淡,看着李瑞,如同看着一只喧嚣的蝼蚁。
“摇光圣地?”他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纵容门下,骄横跋扈,当……”
那个“诛”字尚未出口,李瑞身后的两名护道者终于反应过来,亡魂大冒。其中一人急声高呼:“前辈手下留情!圣子年少无知,冲撞前辈,我等代他赔罪!摇光圣地必有厚报!”
另一人更是直接祭出一面古朴的盾牌,散发出蒙蒙清光,挡在李瑞身前,同时拉着李瑞疯狂暴退!
陈御风对于他们的求饶和防御,恍若未闻。那个“诛”字,还是轻轻吐了出来。
“……诛。”
言出法随!
没有任何征兆,那面看似坚固的古朴盾牌,连同其后正在暴退的李瑞以及两名护道者,身形猛地一僵。
下一刻,在无数道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李瑞三人,连同那面盾牌,就如同被橡皮擦从画面上抹去一般,从四肢开始,寸寸瓦解,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随风飘散。
形神俱灭!
连一丝血迹,一点残骸都未曾留下。
一位圣地圣子,两位道宫秘境的长老,就在这弹指之间,被彻底从世间抹除!
天地间,只剩下那飘零的桃花瓣,以及那淡漠而立的白衣身影。
灵虚洞天、烟霞洞天等所有修士,全都瘫软在地,面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摇光圣地的圣子……就这么死了?被那人……用一个字……杀死了?
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陈御风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川,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一丝微弱的兴趣。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从古林上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弥漫着令人心悸气息的地域边缘——荒古禁地。
……
荒古禁地,自古长存,是生命的禁区。传言踏入者,无论修为高低,皆会被剥夺寿元,化作枯骨,连仙台秘境的大能也不敢深入。禁地边缘,古木稀疏,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足以让轮海、道宫修士灵力运转滞涩的诡异力量。
陈御风漫步其中,步伐从容。那令外界修士谈之色变的剥夺生机之力,在靠近他身周三尺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悄然滑开,无法侵蚀他分毫。他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庭院,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禁地深处某些存在的注意。迷雾之中,仿佛有无形的目光投来,带着古老、冷漠,以及一丝被惊扰的暴戾。
陈御风对此浑不在意,他的视线,落在了禁地深处,那几株若隐若现、摇曳生姿的小树之上。小树不过半人高,叶片晶莹,枝头挂着几枚红彤彤、龙眼大小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与奇异的能量波动——正是荒古禁地特有的圣果,蕴含神秘力量,但也伴随着能让人瞬间衰老的可怕诅咒。
他径直朝着那几株小树走去。
就在他靠近圣果树百米范围时,禁地深处,那股恐怖的暴戾气息骤然暴涨!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咆哮震彻天地,整个荒古禁地都在颤抖!迷雾剧烈翻涌,一双如同血月般的巨大眼眸,在深处亮起,充满了疯狂、毁灭与一种亘古的孤寂!那是荒古禁地中的古老存在,被陈御风那纯净而强大、完全不受禁地规则影响的气息彻底激怒!
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大如山岳的巨爪,撕裂了浓稠的迷雾,带着湮灭法则、剥夺一切生机的恐怖力量,朝着陈御风当头拍下!这一爪之威,远超方才李瑞的烈阳神印千百倍,爪风过处,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黑色涟漪,那是秩序被短暂撕裂的迹象!
远处,刚刚从摇光圣子被杀的震撼中稍稍回过神,偷偷跟来或在附近探索的少数修士(其中或许包括初入北斗、小心翼翼在禁地边缘寻找机缘的叶凡和庞博),感受到这股毁天灭地的气息,无不骇得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他们隔着遥远距离,隐约看到那巨大的魔爪和其下渺小的白衣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神秘的白衣人,竟敢触怒荒古禁地的禁忌存在!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圣人变色的绝杀一击,陈御风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蕴含无尽凶煞与剥夺之力的巨爪,眼神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
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
然后,对着那拍落的巨爪,以及迷雾后那双冰冷的血红眼眸,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安静。”
没有力量波动,没有法则对抗,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但那毁天灭地的巨爪,在距离他头顶尚有百丈之遥时,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停滞在半空。爪子上缭绕的凶煞之气与剥夺法则,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散于无形。迷雾后那双血红的眼眸中,疯狂与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一种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的臣服?
那凝滞的巨爪,微微颤抖着,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甘却又无比顺从地,缩回了迷雾深处。那双血眸也深深看了陈御风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最终隐没在翻涌的迷雾中,消失不见。
荒古禁地,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众人的幻觉。
陈御风这才像是驱赶了一只烦人的苍蝇般,不再理会禁地深处的存在。他信步走到那几株圣果树前,随意地伸手,摘下了几枚红艳艳的果实,拿在手中端详。
他能清晰地感应到果实内蕴含的磅礴生命精气与某种奇异的规则碎片,同时也“看”到了附着在其上的、那无形无质却歹毒无比的诅咒之力。这诅咒,涉及时间与生命的本源法则,对此界修士而言,几乎是必死之局。
“尚可。”
他评价了一句,仿佛在点评路边的野果。随即,他将一枚圣果放入口中,轻轻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