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淅沥,持续了整整三日三夜。
这三日间,修仙界各地异象纷呈,虽无毁天灭地之威,却如春风化雨,悄然改变着世界的底色。枯涸的泉眼重新渗出清流,贫瘠的山野点缀新绿,一些早已被修士放弃的荒废药田里,竟有顽强灵草开始萌芽。低阶修士们惊喜地发现修炼事半功倍,而高阶大能则或惊疑不定地推演天机,或闭关感应这突如其来的灵气潮汐根源。
玉珏带着习菱紫,在甘霖停歇后,并未继续他们的“修复之旅”,反而寻了一处灵气相对平和的凡人城镇郊外山林,暂居下来。他需要时间观察,观察这场由习菱紫无意间引发的天地异变,究竟会将这个世界引向何方,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影响。
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大规模骚动、探查与混乱并未立刻出现。灵气回升是普惠的,甘霖滋养万物,带来的好处实实在在,绝大多数生灵(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首先感受到的是受益。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茫然的、带着些许惶恐的喜悦,以及更深的、对未知的敬畏,弥漫在天地间。各大宗门和势力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无法归因的“祥瑞”而按捺住了动作,选择观望,暗中探查。
这使得玉珏和习菱紫暂时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他们租下了一处带着小院的简朴农舍,习菱紫终于能吃上热乎的、正常的饭菜(虽然是她自己磕磕绊绊学着做的),还能在院子里种点花花草草,甚至养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雏鸡。阿弃对雏鸡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时常盘在篱笆上,碧绿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吓得小鸡们瑟瑟发抖,却又因它无意间散发的、被习菱紫力量浸染过的温和气息,而不敢远离。
日子仿佛真的成了寻常的“游历隐居”。
习菱紫依旧每日练习控制她的“新朋友”,在玉珏的指导下,已能较为精细地操控混沌之力进行简单的形态变化与能量输出,甚至尝试着用它来给刚种下的菜苗“加加油”(结果差点让菜苗一夜长成小树,被玉珏制止)。她对自己引发的天地巨变毫无概念,只觉得最近空气特别好,雨水特别甜,连院子里的野花都开得格外精神,生活甚是惬意。
玉珏则一边指导她修行,一边通过散布在外的神识与某些隐秘渠道,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动向,同时也在心中反复推演、印证着关于习菱紫力量本质的猜想。
七日后的一个清晨,晨雾未散,朝露未曦。
玉珏正于院中静坐,感悟这方天地间已然不同以往的灵气流转。习菱紫则蹲在菜畦边,小声跟一株有点发蔫的茄子苗“谈心”:“你要加油呀,你看旁边的豆角长得多好,你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我给你唱个歌吧……” 她五音不全地哼起不成调的小曲,指尖无意识地漏出几缕极其微弱的、温润的混沌之力,萦绕在茄子苗周围。
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滴!哔——!!!”
玉珏脑海中的系统Sd250,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高亢警报与某种奇异欢庆音效的尖锐鸣响!其剧烈程度,甚至让玉珏识海都为之微微一震!
“警告……不!捷报!捷报!” 系统的声音语无伦次,电子合成音里居然能听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世界崩坏核心指标——地脉灵源枯竭指数!灵气环境恶性异化指数!生灵怨念淤积指数!——三大指标全线逆转!下降速率突破历史记录!当前数值已回落至‘安全阈值’以下!基于此位面基础规则模型推演,世界自我修复循环已重新建立,崩坏进程被有效阻断并开始逆向修复!初步判定:本世界‘崩坏危机’——解除!”
“重复:任务‘修复崩坏小世界(编号:玄真界)’——主要目标达成!支线任务完成度评估中……评估完成!综合评级:超规格完美完成!”
玉珏豁然睁眼,眸中精光爆闪!饶是以他的定力,此刻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系统以如此确凿无疑的、带有“任务完成”宣告的语气说出,震撼依旧无以复加。
习菱紫……她真的做到了。不,应该说,是她那特殊的力量本质,加上她那纯粹到近乎“误打误撞”的行为方式,无意间契合了修复这个世界的“钥匙”。
“隐藏boSS”的误会,至此彻底成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她非但不是崩坏的源头,反而是……救世的“关键”!
“这……这怎么可能?!数据复核!逻辑自检!” 系统自己似乎也不敢相信,疯狂地自我扫描着,“任务记录:宿主玉珏与目标习菱紫进入本世界后,主要行动轨迹为:栖云峰宅居、山野游历、误入古战场、净化数处小型凶地……并无主动执行大型修复阵法、逆天改命等常规任务操作……最终结果:世界崩坏进程被逆转?!这任务完成报告让本系统怎么写?!‘宿主携疑似世界级修复源逛街,顺便把世界修好了’?!”
系统的电子音充满了崩溃与荒诞感,但数据不会说谎。它嘀嘀咕咕,最终以一种近乎虚脱的语气总结:“无论如何,根据核心协议,任务完成状态确认。奖励结算……由于完成方式超出数据库预设模型,奖励计算异常……正在申请特殊结算方案……传送回归选项已激活,但检测到本世界因修复进程启动,时空稳定性增强,可允许临时滞留……玉珏宿主,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玉珏没有立刻回应系统。他缓缓起身,目光落向菜畦边那个还在对茄子苗“唱歌鼓劲”的少女身上。
晨光勾勒出她纤细而充满活力的身影,微风吹动她发梢那抹若有若无的暗紫光泽,她哼着跑调的歌,神情专注而柔软,仿佛此刻天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让那株茄子苗“开心”起来。
劫数化解了。
因她而解。
以一种谁都未曾预料、甚至无法理解的方式。
玉珏心中那因情劫而系上的沉甸甸的牵挂,此刻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复杂。守护她,已不仅仅是情之所钟,更似乎……关乎某种更宏大的、连他都尚未完全参透的因果与责任。
他走到她身后。
习菱紫察觉到阴影,回过头,扬起小脸,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师尊!你听,我唱得好听吗?小茄子好像精神一点了!”
玉珏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听着她不着调的歌,感受着周围天地间缓慢而坚定回升的灵气,心中万般思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和眼底深处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极致柔和的光芒。
“尚可。” 他习惯性地给出平淡评价,却伸手,极其自然地拂去了她颊边沾上的一点点泥渍,动作轻柔。
习菱紫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明亮,带着被触碰的羞涩和纯粹的开心。
“滴滴……情感波动数据记录……宿主玉珏对目标习菱紫情感锚定度持续深化……建议……” 系统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迅速闭嘴,似乎觉得在这种“历史性时刻”分析这个有点不合时宜。
晨光愈盛,山林间鸟鸣清脆,小院中生机盎然。远方城镇传来隐约的人声,充满了劫后余生(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劫从何来)的活力与希望。
一个世界的崩坏之劫,就这样在一个傻白甜少女的沙雕操作和无意播撒下,悄然化解。
任务完成了。
但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玉珏望向天边舒卷的流云,心中已有决断。
“系统,” 他在心中平静道,“申请暂缓回归。滞留此界。”
“收到。滞留许可已确认。请问滞留期间是否有新的行动目标?” 系统迅速回应,语气恢复了部分专业。
玉珏的目光重新落回蹲在菜畦边、又开始研究怎么给豆角搭架子的习菱紫身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有。”
“引导她,认识自己。”
“以及,陪她……好好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