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郊外破庙的泥地上,陈默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月光顺着破洞的屋顶漏下来,刚好照亮“复兴社关卡”“日军哨卡”“汇合点”几个用石子标注的记号。
老吴蹲在旁边,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南京城郊地图,指尖在“栖霞山破庙”的位置反复摩挲——那是陈默选定的最终汇合点,也是唯一能避开双重封锁的盲区。
“从夫子庙魁星阁到栖霞山,一共要过六道卡。”
陈默用树枝指着地上的路线,声音压得极低,“第一道外围的复兴社暗哨,第二道是下关码头的日军岗亭,第三道……最险的是尧化门的联合哨卡,盘查得比阎王殿还严,连挑粪的都要翻遍担子。”
老吴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路条:“这是潜伏人员(实为地下党)弄来的‘良民证’,上面盖了日军和伪政府的双章,赵先生和柳小姐能用。但陈处长你你不一样,你在复兴社挂了号脸太熟,必须乔装打扮——我让人准备了套拉车夫的行头,再给你脸上划道疤,保准没人认出来。”
陈默接过良民证,指尖划过上面模糊的印章,突然抬头看向老吴:“引开追兵的假消息,安排好了吗?”
“放心,明天一早,‘赵山要逃往上海’的消息就会传到复兴社耳朵里。”
老吴嘴角勾起一抹笑,“我找了个赌徒,让他在赌场故意喝醉说漏嘴,那小子跟复兴社的小特务混得熟,他的话最能信。戴笠的人肯定会往上海方向调兵,至少能给咱们争取半天时间。”
这时,老王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几个用油纸包好的饭团,额角全是汗:“队长,我去探了下尧化门的哨卡,日军最近加了条规矩——所有往栖霞山方向走的人,都要搜身,连小孩的襁褓都要拆开看!”
陈默心里一沉,扔掉手里的树枝,蹲下身重新调整路线。
原本计划从尧化门直接穿过去,现在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
他盯着地图上的一条虚线,那是老吴标注的“废弃煤道”,从下关码头直通栖霞山后山,是当年挖煤留下的通道,现在早已废弃,只有附近的猎户偶尔会走。
“改道,走煤道。”陈默指尖戳在“废弃煤道”上,“虽然里面黑,还可能有塌方,但总比闯联合哨卡强。老吴,你让人去准备火把和绳索,再找个熟悉煤道的猎户当向导。”
老吴皱起眉:“煤道入口在日军码头仓库后面,咱们怎么进去?那里昼夜都有日军巡逻。”
“用声东击西。”
陈默眼神锐利起来,“三日后子时,魁星阁那边不是要制造混乱吗?让地下潜伏人员(实为地下党组织)多带几挂鞭炮,再烧几捆草垛,假装是‘日伪内讧’,把日军的注意力全引过去。咱们趁乱从仓库后门溜进去,进了煤道就安全了。”
他顿了顿,又在地图上“栖霞山破庙”旁边画了个小圈:“汇合后不能久留,戴笠发现上当了肯定会疯了一样搜山。让接应的人准备两辆马车,一匹快马——马车走大路引开追兵,咱们带着赵叔和柳小姐骑马走小路……”
老王啃着饭团,突然想起什么:“柳小姐还在重庆城呢!她不知道赵叔要逃,要是复兴社的人抓她当诱饵怎么办?”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忘了柳媚。
自从赵山被软禁,柳媚就被复兴社的人盯着,虽然没抓她,但出门都有特务跟着。
现在要带她一起走,必须先把她从特务眼皮子底下给救出来。
“明天让联络员小林去接柳小姐。”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就说赵叔托他带话,让柳媚去南京下关码头的杂货铺取东西,那里是咱们的联络点,小林会把她带到破庙来。记住,让小林告诉柳媚,见到我之前,不管谁问,都别说一句话——她性子急,怕她露了马脚。”
老吴点点头,将地图折好放进怀里:“我这就去安排。对了,煤道里可能有水,得让赵先生和柳小姐多带件干衣服,还有,给柳小姐准备点安神的药,她要是在煤道里怕黑哭闹,就麻烦了。”
陈默嗯了一声,目光望向庙外漆黑的山林。
风从破窗缝里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他裹了裹身上的单衣,想起赵山在监狱里肯定还穿着囚服,心里一阵发酸。
等救出赵叔,一定要让他好好吃顿热饭,好好睡一觉——这半个月的担惊受怕,总算快熬到头了。
第二天一早,南京城的茶馆里就传开了“赵山要逃去上海”的消息。
一个醉醺醺的赌徒拍着桌子喊,说他前几天在赌场见了赵山的手下,给了上海青帮一笔钱,要借青帮的船逃去日本租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传到了复兴社南京分部。
“戴老板来电,让咱们立刻加派人手去上海方向的码头!”一个小特务拿着电报冲进办公室,“还说要封锁所有去上海的船,绝不能让赵山跑了!”
复兴社行动队高虎队长和几个副队长不敢怠慢,立刻进行了分工,调走了一半盯着栖霞山方向的人手,连尧化门联合哨卡的特务都抽走了3个。
在他们看来,赵山往上海逃是板上钉钉的事,栖霞山不过是个荒山野岭,没人会往那跑。
而此时的下关码头杂货铺里,柳媚正攥着小林递来的纸条,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纸条上是陈默的字迹:“速随小林去郊外破庙,见赵叔需等子时,切勿声张。”
她想起这几天被特务盯着的日子,心里又怕又急,眼泪差点掉下来——爹真的要逃吗?逃了之后,他们还能回重庆吗?
“柳小姐,别耽误时间了,特务快查到这儿了。”
小林催促道,手里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服,“快换上,咱们从后门走。”
柳媚点点头,飞快地换上衣服,跟着小林从杂货铺的后门溜出去。
穿过几条窄巷,她回头望了一眼——两个穿黑色短打的特务还在杂货铺门口转悠,根本没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她心里松了口气,脚步却越来越快,跟着小林往郊外的破庙走去。
破庙里,陈默正给老王和几个地下潜伏人员(实为地下组织人员)分配任务:“老王,你带两个人去魁星阁,子时一到就放鞭炮、烧草垛,越热闹越好,吸引日军和复兴社的注意力;老吴,你带向导去煤道入口等着,我们救了赵叔就过去;我带两个人提前去软禁点,用‘调虎离山’把特务引开,十分钟内必须把赵叔带出来。”
“队长,老胡会帮咱们吗?” 老王问道。
“他已经准备好了。”
陈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提前一天夜里,他会故意打翻油灯,制造火灾,特务们肯定会去救火,咱们趁机撬开牢房的锁。”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开枪——枪声会引来所有追兵,咱们只有一次机会。”
因为赵山工作的特殊性,柳媚对赵山是她亲生父亲一事依然是半信半疑,毕竟与他父亲见面次数及其有限,这次见面又这么突然,她心中还未准备好。
这时,柳媚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计划,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她想起有一次,赵山在教她打太极时说过的:“遇到危险别慌,跟着前面的人走就对了。”现在,陈默就是前面的人,她只要跟着他,就能逃离这该死的牢笼。
陈默转头看向柳媚,从怀里掏出一块太极玉佩——那是赵山的,之前让老吴带出来的。
他把玉佩递给柳媚:“拿着这个,见到赵叔的时候给他,他看到这个就知道是自己人。”
柳媚接过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
她点点头,用力攥着玉佩,像是攥着救命的稻草。
月光渐渐升高,破庙里的烛火摇曳着,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
陈默看着地上画好的路线,手指在“栖霞山破庙”的位置轻轻敲了敲——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带着赵山从这里撤离,远离复兴社的追杀,远离日军的封锁。
“都准备好吧。”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子时一到,按计划行动。记住,不管多险,咱们都要把赵叔救出来,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