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暖的心一颤。
她听懂了。
可是，温沐扬，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
好到让她上了瘾，觉得，没了他，她会不行。
林易暖还是没有回应，只是攥紧了温沐扬胸口前的衣服。
这个小动作让温沐扬知道，林易暖听明白了。
温沐扬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林易暖枕着他的胳膊。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
“温沐扬……”
“嗯？”
“你别走……”
“不走。”
他贴在她耳边，保证道：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林易暖终于沉沉睡去，手指还轻轻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温沐扬等她呼吸完全平稳了，这次是真的睡沉，连揪着他衣服的小动作都没了，整个人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
胳膊被枕得有点发麻，但他一点也不敢动，生怕一点细微的动静就把她惊醒。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睛都有些发涩了，他才极其缓慢地想把胳膊抽出来。
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可就在他刚动了一下的时候，怀里的人像是有所感应。
无意识地“唔”了一声，眉头蹙起，手臂也抬起来，似乎想抓住什么。
温沐扬立刻停住，不敢再动。
林易暖并没有醒，只是那只抬起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下，没抓到东西。
最后不安地搭在了他腰间，手指还蜷缩着，揪住了一点点他的睡衣。
温沐扬看着她这个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不安的小动作，心口又一阵细密的疼。
虽然姿势有些别扭，他却不再尝试抽出胳膊了，用另一只手，轻缓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哼起不成调的气音，是大人哄小孩子睡觉时那种没什么意义的调子。
渐渐地，林易暖揪着他衣服的手指又松开了，呼吸重新变得均匀。
温沐扬这才松了口气，依旧没敢有大动作。
他静静地躺着，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模，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接下来的计划。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像在脑子里下一盘棋。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从浓黑，渐渐透出一点深蓝。
温沐扬几乎一夜没合眼。
胳膊麻了，半边身体也僵了，但他心里却异常清醒。
该做什么，怎么做，他都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睡吧，我的暖暖。”
最后，在天色将明未明，他才对着怀里熟睡的人，轻轻说了一句：
“我会一直都在。”
天快亮的时候，林易暖又动了一下。这次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温沐扬终于有机会把已经麻木的胳膊抽出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血液回流的感觉又麻又痛。
但他没管，只是轻轻靠过去，从背后搂住她。
手环在她腰间，下巴抵在她发顶。
林易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温沐扬闭上眼睛，终于有了点睡意。
但他不敢真的睡熟。
他就这么半睡半醒地躺着，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天完全亮。
……
另一边的章沁沁，自从找人“教训”了林易暖，又给温沐扬发了林易暖的调查资料，亢奋得也是彻夜未眠。
在温沐扬信息发来的瞬间，心脏狂跳。
她盯着屏幕上那行简短的回复，脸上露出混合着得意和兴奋的笑容。
看来沐扬哥是看了资料了！
他终于看了那些资料！
而且他回复了！
虽然语气还是一样冷淡，但，至少他愿意见面了！
这在她看来，温沐扬同意见面就是动摇了，就是怀疑的开始。
她想，林易暖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果然经不起查。
明天之后，她一定会让沐扬哥认清她的真面目。
她立刻开始盘算见面的地点。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点——“量子皇宫”。
这是一家在本市乃至全国编程圈和极客圈都颇负盛名的高级私人俱乐部。
名义上是顶级程序员、黑客、科技爱好者交流切磋的圣地，实际上，这里更是信息、人脉、乃至某些“灰色”资源交汇的场所。
俱乐部实行严格的会员制，门槛极高，不仅需要顶尖的技术实力或背景，还需要老会员引荐。
这里能接触到最前沿的技术动态，也能通过特殊的渠道，“解决”一些不方便在明面上处理的问题，比如获取某些难以查证的信息，整合一些隐秘的资料。
据说，不少高级政要和商业巨擘的私人技术顾问或情报团队，都会在这里物色人才或获取服务。
“量子皇宫”的背景深厚，章家是早期投资方之一，算是大股东。
这也是她能自由出入的原因。
以前大学期间，温沐扬他们这群技术顶尖的学生，也曾是这里的常客，作为技术发烧友，当然是来这里体验最前沿的设备，与圈内大神交流。
他们曾在这里组队参加过高规格的编程马拉松，拿下过惊人的成绩。
章沁沁那时候也常跟着，没少来这儿玩。
温沐扬想，那时候她还是个有点傲气但至少还算直爽的女孩，会为了一个算法和他们争论到半夜。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后来，她出国，温沐扬创业初期，为了拓展人脉、寻找技术和资金支持，又和谢楠他们一起去过几次。
不需要靠章家，温沐扬凭借自己过硬的技术实力，以“潜力股”的身份被引荐进入，几次出色的技术展示，赢得了尊重，成为了俱乐部的“黑金会员”。
这是比普通会员更高一级的身份，享有更多权限。
当然，章沁沁并不知道。
在她看来，约在这里见面，既能唤起温沐扬对过去“美好时光”的记忆，又能展现自己与这个地方的紧密联系，简直完美！
只是，温沐扬答应赴约，不是被她所谓的“资料”动摇，更不是来重温什么“旧梦”。
他是来清算的。
章沁沁却没想那么多，很快把时间和地点发了过去。
【章沁沁】：「明天下午三点，“量子皇宫”老地方，你知道的。」
【章沁沁】：「我等你，沐扬哥。」
温沐扬看着信息，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老地方？
呵。
他回了两个字：
【温沐扬】：「可以。」
……
第二天早上，林易暖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
她转过头，看见温沐扬已经醒了，正侧躺在旁边看着她，眼神温和沉静，像已经看了很久。
“醒了？”
他的声音微哑，却温柔依旧：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易暖刚醒，声音软糯：
“没有，只是点累。”
她顿了顿，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青影，想来他昨晚肯定没睡好。
心下一揪，有些歉疚：
“你再睡会儿？还早。”
温沐扬知道女孩的体贴，伸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笑了笑：
“不困了，饿不饿？我去做早餐。”
昨天经历了那么一场闹剧，她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半杯牛奶。他记挂着。
林易暖被他这么一提，才感觉到胃里确实有点空荡荡的。她点了点头。
“你先洗漱，很快。”
温沐扬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才起身走出卧室。
林易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外面渐渐响起的细微动静，鼻子忽然又是一酸。
心里默默的叫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地无声念着。
温沐扬。
温沐扬。
像是要把他的全部牢牢刻进心里。
……
接下来的两周是考试周。
美术系的考试安排在后面几天，林易暖暂时不需要去学校，可以在家复习。
温沐扬打算今天陪着她，便把工作转移到了家里，打算居家办公一天。
他陪她吃早餐，陪她在落地窗前晒了会儿太阳，然后在书房开了个视频会议，林易暖则坐在他对面翻看复习资料。
开完会，他又把人抱到客厅的懒人椅上，自己坐在沙发上处理一些线上能解决的工作邮件，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确保她的状态平稳。
林易暖不是感觉不到他近乎小心的“守护”。
她知道，他是特地留在家里陪着她的，是怕她一个人会出事。
感动之余，却又生出不安，怕自己耽误了他的工作。
中午，温沐扬煮了些香粥，很清淡。
但林易暖的食欲不算好，在他的劝哄下，才勉强吃了大半碗。
收拾完碗筷，温沐扬擦了擦手，走回客厅。
林易暖正蜷在沙发上看一本艺术理论书，阳光落在她身上，安静而柔软。
他在她身边坐下，开口道：
“暖暖，下午我得出门一趟，有个事情需要去谈一下。”
他避开了他要去见的人是章沁沁。
林易暖从书本上抬起头，看向他。
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亮，她知道温沐扬很忙。
工作室正在上升期，无数事情需要他决策和处理。他还能抽出整整一个上午和一中午的时间在家陪她。
她很懂事地说道：
“嗯，你去忙吧。我没事的，就在家看书，不出去。”
她的“懂事”反而让温沐扬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经历了昨天那样的事，放任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绝非明智之举。
她嘴上说着没事，但独处时难免会胡思乱想，尤其是那些糟糕的记忆可能会趁虚而入。
虽然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章沁沁这个名字和那张脸给她带来任何一丝一毫的困扰或联想。
但同样的，他也绝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不安中。
“一个人在家会不会闷？”
温沐扬放柔了声音，提议：
“我要去的地方，在市立图书馆附近，我们一起去？你可以在图书馆复习，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们就一起回家。或者，在外面吃晚饭也可以。”
林易暖看着他，想从他脸上分辨出什么。
却见温沐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看不出异常。
她确实不太想一个人待着。
又或者说，知道温沐扬是不放心她，她总觉得，每次她情绪出问题的时候，温沐扬承受的压力和恐惧，比她还要大。
图书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书，有人，但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和安静。
“会不会……”她有些迟疑，“太麻……”
“不麻烦。”
知道她要说什么，温沐扬立刻打断：
“我谈事情的地方离图书馆很近，走过去就行。”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亲昵的吻了吻她的嘴角：
“就当是陪我？嗯？”
微微上扬的尾音，甚至带上了请求的意味，让林易暖无法再拒绝。
“好。”
听她应下，温沐扬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笑容加深了些：
“那去换身舒服的衣服？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
下午两点半，温沐扬开车带着林易暖来到了市立图书馆。
温沐扬停好车，侧身对林易暖说：
“我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你进去看书，手机保持畅通，我结束了立刻给你打电话，好吗？”
林易暖拿着单肩包：
“知道啦！温大哆嗦先生，真的不用担心我。”
温沐扬却还是不太放心。
他干脆也下了车，陪着她一起走进图书馆，帮她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又陪着她安静地坐了几分钟。
直到林易暖察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你怎么还不走？”，然后又低声催促：
“你快去吧，我真的没事。”
温沐扬这才站起身，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他的脸色，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已然沉静下来，眼神里再无半点面对林易暖时的温柔，薄唇紧抿，眸光冷冽。
在车里坐了十分钟，确认林易暖没有出来，才重新发动车子，朝着“量子皇宫”的方向驶去。
两点五十分，温沐扬抵达俱乐部。
他刷了许久未用的会员卡，穿过充满科技感的廊道，来到了章沁沁所说的“老地方”。
一个可以俯瞰半个城市景观的私人茶歇区。
章沁沁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