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依旧沉默着,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看得分明:一个故意捣乱,一个强行挽尊。
皇后不满,太子执着,温婉抗拒。
嗯……局面倒是清晰了。
昨夜翊儿来寻朕,保证温婉这丫头入东宫后,‘神仙水’绝不会少,这倒解了朕一桩心事。
把这丫头放在翊儿身边,确实等于捏住了‘神仙水’的源头。
以温婉那重情义的性子,跟了翊儿,日后必定死心塌地。她若生下皇孙,有温震南那般忠勇却护犊的外祖父在,军权可稳,江山可固。
温震南无反心,但需敲打,不能让他权势过盛……
皇后和上官家……也罢,就先给个甜头,让上官云舒占个名分,稳住他们,日后才好一并……
接下来的环节,无论是品评诗书,还是应答问话,温婉要么答非所问,要么沉默以对,极力扮演着一个“无才乏味”的形象。
而每一次皇后试图借机发难,都会被太子萧昭翊巧舌如簧地挡回去。
皇帝始终如同一个局外人,静观其变,不曾对温婉的表现发表任何看法,也未曾阻止太子的维护。
殿内气氛愈发微妙,众秀女心思各异,看向温婉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嫉妒与不解。
上官云舒面上维持着得体微笑,袖中的手却已紧握成拳。
她心中恨极:温婉!你如此作态,殿下竟还这般维护于你!
简直岂有此理!
终于,所有的展示与问询完毕。
帝后与太子低声商议片刻——主要是皇后与太子在低声交换着意见,皇帝大多时间只是听着。
片刻沉寂后,皇帝终于放下了茶盏,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一众屏息凝神的秀女,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带着最终的决断:
“上官云舒,端庄贤淑,才德兼备,册封为太子妃。”
上官云舒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立刻跪拜谢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女谢陛下隆恩!”
她心中狂笑:成了!我终于成了太子妃!温婉,你终究是输了!
皇帝目光微转,落在那抹依旧挺直却难掩落寞的身影上:“温婉,封为太子侧妃。”
温婉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闭了闭眼,终是认命般地跪下,声音低哑:“……臣女,谢恩。”
她心中一片冰凉:终究……还是逃不过吗?苏姐姐……
萧昭翊闻言,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偿所愿的笑意。
他心中大石落地:温婉,我说了,你是逃不了的……
皇帝的声音继续响起,将吏部尚书之女秦筝以及其他几位家世相当的贵女,分别指婚给了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或为正妃,或为侧妃,各自明年择旨完婚。
旨意既下,尘埃落定。
皇后虽然对温婉入选侧妃仍感不快,但见上官云舒终登太子妃之位,勉强算是达成了主要目的,脸色稍霁。
太子萧昭翊志得意满,目光灼灼地看向温婉,仿佛已经看到她踏入东宫的那一刻。
而温婉,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甘与无奈。
这深宫重重,她终究还是被卷了进来,只愿太子不负先前所言,允许她以侧妃身份继续经商。
温婉被册封为太子侧妃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京城。
虽说是侧妃,但谁不知道太子对她的执着?温府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道贺之人络绎不绝。
温婉心中虽百般不愿,但圣旨已下,尘埃落定,且婚期定在年后,倒也给了她些许缓冲之机。
她强打精神应付着各方来客,心下却更惦记着商铺的生意和苏念禾那边的情况,只盼这侧妃的身份日后真能如萧昭翊所承诺的那般,不妨碍她行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盛朝温婉这边刚刚暂得喘息,现代苏念禾在京市的“藏珍斋”却迎来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起因源于李老爷子。
李老自得了苏念禾相赠的那幅景曜朝太子萧敬腾的亲笔山水画后,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日,几位老友来访,茶余饭后,难免谈及各自收藏。
李老一时按捺不住显摆之心,小心翼翼地请出了那幅画。
画卷徐徐展开,墨色淋漓,笔意酣畅,那属于前朝太子的独特气韵与精湛画工,立刻引得满座惊叹。
“了不得!了不得啊!李老哥,你这是从哪里淘来的宝贝?景曜朝太子的真迹,这……这市面上几乎绝迹了啊!”一位藏友啧啧称奇。
李老捋着胡须,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却也没全然昏头,只含糊道:“嘿,机缘,都是机缘。一位小友所赠,情深意重,情深意重啊!”
他本意是私下炫耀,却不知隔墙有耳。
这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墨天穹的耳朵里。
墨天穹本来就是京中乃至东南亚首屈一指的古董巨贾,背景深厚,黑白两道通吃,尤以痴迷搜集景曜朝文物着称。
他对那位才情横溢却命运多舛的太子萧敬腾,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
之前,他一亿价格从苏念禾的“藏珍斋”购得萧敬腾的两幅画作——《九马奔驰图》与《秋林归牧图》,珍品尚未焐热,竟又听闻李老手中还有一幅太子真迹,且同样源自苏念禾!
自己重金求得,他人却得赠画之遇,一股被轻视、被蒙蔽的怒意直冲头顶——这“藏珍斋”究竟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底牌?
消息如针刺股,他顿时坐不住了。
这日,“藏珍斋”刚开门不久,墨天穹便带着几个身形健硕、眼神凌厉的随从,径直闯了进来。
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扫视店内,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
“叫你们苏老板苏念禾出来。”墨天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娅见来者不善,连忙去后堂把孟河叫了过来。
孟河试图稳住场面,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墨老,原来是您啦!不知寻我们苏老板有何贵干?她近日不在京中,若有生意上的往来,与我说也是一样的。”